“伤太重,还能够坚持下来,也不容易。”老者长叹一声,顺势将盒中的草药递到赵姓老翁的手中,随后摆了摆手,“老赵,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咯。”
“赵大师回家可得慢点咯,可别又摔着了。”老翁打趣着老者,看着老者逐渐远去的身影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后,径直回到船房中,看了眼那梦中呓语的青年后,“希望你早日醒来吧。”
眨眼间,又过去了五日。
第六日,舟船如同往常一般缓行在江面上,老翁的吆喝声在薄雾的清晨是那么的清晰。
倏忽间,一声轻咳惊醒了青年身旁趴着的珍珠。
珍珠原本正睡眼惺忪,可听见青年的咳嗽声后,她却猛地惊醒过来。
当她瞧见床上青年那微微开阖的眼睛后,立马朝着船头自家爷爷呼喊道:“爷爷!大哥哥醒了!大哥哥醒了!”
醒了!
听见珍珠略显急促的呼喊声,老翁连忙放下手中的渔网,匆忙走进船房,来到青年的身前。老翁看着青年缓缓睁开双眼,从茫然,到清醒,最后清明。
“小伙子,你醒了?”老翁面带慈色温言道。
“这里…这是哪里?”青年声音微弱,看起来十分虚弱。
“这里是沱江。”老翁多瞧了青年几眼,出声询问道:“小伙子,你哪里人啊?姓甚名谁?”
青年挣扎地撑起身子,双眼环顾着四周,好半晌才开口道:“我叫姜宁,来自京畿。”
“京畿?”老翁刚念叨着,脸色顿时大变起来,“这京畿可距离沱江千万里之遥啊!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我来这里探亲,没曾想却意外遭遇歹人追杀,迫不得已坠入江中,这才有了今日的狼狈模样。”
姜宁向老翁讲述着自己的来历,语气虽然平缓,但从“歹人”“追杀”这些字眼里,却让老翁感受到了姜宁这一路的凶险和杀机。
这样的经历,若是落在寻常人家身上,只怕吓都已经吓得半死了,更别逞逃跑了。一念至此,老翁对于姜宁更加敬佩,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心性,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小伙子,这沱江很安静,你尽管在此养生,小老儿是绝对不会向其他人暴露你的存在的。”似乎担心姜宁有顾虑,老翁连忙开口。
老翁如此开口,就连那小女孩也不例外,连忙拉住姜宁的手臂摇晃着,“大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跟珍珠一起玩了。”
“原来你叫珍珠啊。”姜宁面带微笑着轻抚小女孩的头,轻声道。
“对,我叫珍珠。”小女孩用力点头道。
“珍珠啊,大哥哥刚醒,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去打扰大哥哥了。”一旁的老翁瞪着双眼注目珍珠,似在警示。
珍珠看了看姜宁一副虚弱的模样,又瞥了眼自家爷爷,最终十分不情愿地应下了老翁的要求。
没有珍珠的打扰,又有老翁的悉心照料,又过了半个月后,姜宁身上的伤势已然逐渐愈合起来。
这时的姜宁为了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体素质,还主动承担起帮助老翁捕鱼的任务。
抛网、撒网、收网,不知是因为姜宁的运气缘故,还是因为姜宁身为武者的缘故,他每一次迅速收网,都掐准了最好的时机。
伴随着涟漪水花的溅起,波光粼粼下的水面陡然飞起一道网,网上鱼虾密布,疯狂地挣扎着,可奈何因为渔网的缘故,它们的挣扎只能让自己愈发陷入其中。
看着船头甲板满地的鱼虾,姜宁这才轻声道:“成功。”
每到这时,珍珠总会兴奋地围绕着姜宁欢呼雀跃,“大哥哥好棒!比我爷爷能干多了!”
“这孩子。”老翁每到这个时候总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江中打渔,回到江岸后,姜宁就会在珍珠的带领下,深入山林中去见识珍珠时常游玩的地方。有秋千,有溪水,有野果蘑菇,总之这养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宁几乎都快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了。
恍惚间,他总会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名渔夫,眼前的珍珠就是自己的妹妹,但每次他这样喃语时,那肩膀上的龙王暗纹总会提醒他。
他叫姜宁,锦衣百户,曾经的暗卫龙王。
沱江的水一直流着,姜宁的渔网也日渐熟络,珍珠也习惯了疲倦后倒在姜宁的怀中睡去,总之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与宁静。
夜深了。
月光缓缓洒下,江面舟船上,老翁正酣睡着,鼾声微微。
姜宁瞥了眼怀中安稳休憩的珍珠,此刻万籁俱寂,风平浪静。
姜宁凝望着船房的木桌上那柄深藏剑鞘中的龙渊剑,它好像生灰了,蒙尘了。
姜宁愣住了。
他整整一夜都没有睡。
临近清晨时分,老翁逐渐醒来,当他瞧见姜宁那一脸肃然后,他好像懂了些什么。
“你的伤已经好了,这里不属于你,你属于更广阔的地方。”老翁目光盯着姜宁的望去的方向,指着那柄龙渊继续说道:“我知道,它叫龙渊,对吧。”
“它曾经可辉煌了,只希望,你不会让它彻底蒙尘。”
老翁这一刻哪像个庸庸碌碌的渔夫,全然是个漂泊江湖多年后隐世的尊者。
对于老翁为何知晓龙渊剑,姜宁不在意,他相信老翁对自己绝无歹心,他更多在深思,他是否该离开了。
回顾之前的养伤生活,此刻竟感觉更像是一种畏怯和逃避。
姜宁很清楚,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看了看老翁,心中已有了几分主意。
白昼做个渔夫,傍晚成了珍珠的哥哥,直到夜幕降临后,姜宁终于做回了自己。
他悄然离开了舟船,瞥了眼床榻上安然睡去的珍珠,又瞧了瞧此刻睁开双眼的老翁,姜宁径直走到了船头。
“穿越这山林间,往前再走十几里路,就是锁龙镇。”
“锁龙镇鱼龙混杂,更是葬佛千丘的范围,万望小心啊。”
老翁忧色冲冲说道,而姜宁则是静静地聆听着。
终于,老翁重新躺了下去,继续沉睡。
姜宁回头瞥了瞥四周,回过头时已是目光毅然,身法如蜻蜓点水般飞纵江面,眨眼间已是消失在了江面上。
这时,梦中的珍珠忽然哭了,老翁的脸上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