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细雨宛如牛毛。
灯火通明的楼阁外,隐约可见一条乌篷船顺着江水缓缓驶来。
撑船的并非暮年老翁,却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
单薄的衣衫丝毫不曾畏怯这初春的严寒,迎着细雨,依稀可看见那熟透的丰腴身子,前凸后翘,若是那些寻花问柳的郎君看见,不知会留下多少垂涎的口水。
妇人撑船缓行,逐渐逼近那都水楼的楼阁所在。
天下疆土,除却大晋是为正统,其余皆是弹丸小国。
因大晋皇帝不曾立下帝储,所以皇族之间时常内讧,诸如独步王和八贤王,都是苦心孤诣企图篡夺着皇位。
大晋皇帝掌十二督主而震慑四方,纵然是江湖中风头最盛的虚空寺、乾天宫等势力,都不敢硬撼锦衣卫十二督主。
因此曾有王者卜算,若想要颠覆大晋的天,首先便要将锦衣卫彻底铲除。
但是有十二督主在,谁又能狂言能够真正地将锦衣卫铲除呢?
不过如今这个世道,锦衣卫十二督主纷纷隐匿于世,不知所踪,王侯将相有野心者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想方设法地谋算着那至高无上的帝位。
至于援手,就只能通过这个江湖来寻找,有利益可图,就有人愿做。
你来我往,各为其主罢了。
许久后,乌篷船已逐渐靠岸,那妇人的目光透过雨幕,望向那最为高大的都水楼,轻轻笑道:“真是不错的地方,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不走?难道你想死?”
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猝然从篷船外面传出来,准确的说是江水里,难听至极。
黑夜里本是幽幽不可见的江水中,只见一道影子慢慢浮了出来。
裸露的上半身惨白无血色,苍老的脸上尽是褶皱,如同水里泡了几天的尸体,开口说话间露出的竟是一口尖利细密的牙齿,双眼漆黑无白。
这哪里是人,倒更像是一只水鬼。
“死?对于我们来说,活与死有区别吗?”
妇人对水中人的话语浑然没有理会,目光落在那都水楼,笑得愈发地欢颜。
那个皮肤惨白的老者也露出狞笑,他五指从水中探出,尖利如铁钩的乌黑指甲中正握着一只纤细小巧的人手,放在嘴里生吞猛嚼了起来,骨肉尽碎,血水顺着嘴角流淌。
“我不知道生与死的区别,我只知道快活的滋味。”
“王爷可是再三嘱咐,务必要在今晚将徐天佑解决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暴露了。若是等待锦衣司一方出手,恐怕事情可就严重了。”
妇人收敛着浑身的媚态,“你还忘了鲛人玉珠。”
水中人吞吐着舌头微微舔了舔嘴角,阴恻恻的笑道:“无须在意,那玉珠即便是落在徐天佑的手中,他也无法参悟分毫。”
“解决了一个邪祟之徒,反倒是在帮助锦衣司。”
那妇人尚在低语,而那个肌肤惨白的怪人则留下一句“时机已至”便又沉入了江中。
妇人拢了拢鬓角的发丝,一双勾人的眸子已瞟向了都水楼。
都水楼中,青鸾则是替姜宁细数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和秘籍。
“龙王,那人手中所易之物乃是天外陨铁,内融乌金,可铸利器。”
“那个人交易的武功乃是“大日缥缈玄功”,乃是一门内功,曾为缥缈峰的不传之秘。”
“至于那人手中的四叶果,本身便充斥着剧毒,若是混入其他的毒药中,可让毒性倍增。”
“那似乎是葬佛千丘的菩萨棺木,据闻有稳固心神的妙用。”
青鸾站在姜宁的身侧,替姜宁指着殿厅中那些人手中的东西,如数家珍,竟无一不识。
“为何不见那西海鲛人公主的丹田宝珠?”
“还有那徐天佑呢?他人去哪里了?”
姜宁微微蹙眉。
“龙王,那徐天佑正在那角落坐着,您看。”
姜宁定睛一看,在那殿厅的角落里,有一名白衣青年,碧蓝色的圆形瞳孔,果然是西海的鲛人族。
“看来他似乎胸有成竹。”
姜宁看着徐天佑一脸的笃定之色,微微说道。
“这是自然,那鲛人公主的丹田宝珠,除却鲛人族视若珍宝,寻常江湖客根本不会想要它。”
青鸾出声为姜宁解释道。
“不过说起来,这些江湖客,来这都水楼,莫非全是易宝之徒?”
姜宁忽然想起什么来,开口说道。
青鸾略微沉吟后,立马回答道:“想来有易宝之徒,也有夺宝之徒。”
“只是不知,这徐天佑是要易宝还是要夺宝了。”
“不过说起来,这徐天佑一直没有走动过,就宛如死去了一般。”
姜宁望向那角落的徐天佑,摇头说道。
“龙王,我们此番若能生擒那徐天佑,想来定能获得重要突破。”
青鸾很清楚这徐天佑的底细,因此肯定说道。
二人正说着。
窗外却忽然飘进来一声声凄切到近似哀求的声音。
“枣糕……又香又糯的枣糕……”
那声音时断时续,像是因为天气太冷,冻得不稳,听的人揪心。
姜宁闻声看去,便见江面有一艘乌篷船正划来,船头站着个妇人头带雨笠,正吆喝着。
此时姜宁居高临下的望去,看见的却是妇人半湿的身子。
没有所谓的怜悯,只是平淡随意的望了一眼,姜宁便收回了视线。
可本来古井无波的眼眸却突然停滞,紧接着露出了一丝疑惑,最后化作一抹玩味的笑。
毒?
毒从哪来?
脑海中的念头瞬息闪过,姜宁俯瞰而下,望向妇人手中提着的竹篓,随着那篷船越近,已经能够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难怪。
姜宁转头对着青鸾温言说道:“传说中的夺宝者似乎已经出现,小心点。”
青鸾眼神微变,连忙循着姜宁的视线望去,在窗外,她同样看见了那名妇人。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闲。”
青鸾似乎已经认出了那妇人的身份,对着姜宁窃语几句。
姜宁轻叹一声,“看来这些人所夺之宝,与我们所易之宝,似乎一致。”
“走,咱们也出去转转。”
说罢,他起身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