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灯火通明的城属局暗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窗口透出光亮。
城属局二楼,二队办公室。
肖承隐在房间的黑暗中,闭着眼睛,默默放出听力感知。
档案室周边没有任何声息……
肖承睁开眼睛,起身出了房门。
上到三楼,走廊里一片黑暗,整个三楼寂静无声,肖承半蹲着,紧贴左侧墙壁前行。
这样可以避过头顶的监控器。
快步跑到走廊尽头,肖承站在档案室门口,屏住呼吸再次放开听力……
半晌,他深呼一口气,附近没人!
肖承从系统空间里取出第一把钥匙,轻轻捅入档案室门锁,拧动两下……
不对,拧不动!
肖承又拿出第二把,这次更绝,捅都捅不进去。
第三把、第四把……
十分钟过去,钥匙没有一把能对上,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路过,肖承急得满头大汗,拧动门锁时也越来越用力。
焦躁的肖承并没注意,走廊另一头楼梯阴影中,一双大眼晴正促狭地看过来。
藏在拐角处,雷小桔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忙忙活活的肖承。
他要干什么?
偷偷摸摸的……
挑眉看了一眼肖承头顶的门牌……
档案室?
雷小桔眯起眼晴,抿嘴狡黠一笑,接着像股轻烟般飘过楼梯口,直上四楼。
对此肖承一无所知,他正用尽全部精力跟锁头‘搏斗’!
已经用了二十五把钥匙,没有一把是对的!
说好的幸运呢!
肖承又拿出第二十六把钥匙,咬牙捅进锁眼,向右用力一拧,咔的一声,门锁开了。
啊哈!
紧张中的肖承顾时松了口气,一共52把钥匙,正好试到一半的时候打开门锁,这样的话,还真算有点儿运气。
不再墨迹,肖承转头看看寂静无人的走廊楼梯,一闪身从打开的门缝挤进档案室,又轻轻合上房门。
室内漆黑一片,一股纸张受潮的霉味扑面而来,在肖承的夜视能力下,他甚至看到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看来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也很久没有开窗通风了。
四下打量,房间很大,从门口方向看去,坚列着一排一排的白铁架子。
每个架子都分五层,每一层的格板上,满满的牛皮纸档案盒一眼望不到边。
肖承进入靠墙两排档案架间的过道,随手拿起一本档案盒仔细观看。
档案盒书脊上,印有案件发生的年月日。
这本档案是一荘发生在近期的凶杀案。
看来靠近门口的都是近期案件,而里面放置的则相对年代久远。
将手中的档案盒插回原位,肖承看向了房间深处。
走到里面,肖承目光从架子上整齐码放的档案盒一一划过,很快,他在一本档案盒面前停下。
书脊上标注的日期是1992年5月19日!
这个日期,肖承刻骨铭心!
咬了咬牙,他将手缓缓伸出,在快触碰到档案的时候突兀停下……
犹豫一秒,肖承猛地将档案盒抽出,也不顾飘起的灰尘,打开翻看起来。
档案盒里的卷宗很厚,肖承越过不必要的公式文件,直接翻到了案件勘察阶段。
1992年5月19日,城属局接到举报,短箭岭有矿主私挖铁矿,肖军携其搭档孙静文架车赴现场了解情况,调查结束返回途中,肖军驾驶车辆行至202国道45公里处,与外联区过境重卡相撞,肖军孙静文当场死亡……
短短的几行字,肖承看得极慢,同时捧着卷宗的双手也颤抖起来。
调查中,无论是卡车司机,还是那家铁矿,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一切都像突发的交通事故,是个巧合。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老爹老妈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一定是这样!
所以他们才会遭至杀身之祸!
瞪着通红的眼晴,肖承继续翻看,后面记载着当年被举报铁矿的详细信息和地址。
肖承眼神一凝,铁矿的法人……叫林奇?
不是温雄啊?
林奇这人的名字肖承没听过,但是明面上登记的法人并不能说明什么,肖承自动略过这个信息,转而将铁矿的地址记下。
说不得,得去这家铁矿走一遭,看看当年老爸老妈发现了什么,竟然让温雄敢对两名治安官下杀手。
还有卷宗最开头提到的那名举报人!
这个人也很关键,他才是最先发现铁矿有问题的人!
肖承继续往后翻动卷宗,按理说,举报人一定会遭到调查,这些相关材料都会记载在卷宗内。
可直至翻到卷宗末尾,都没有这名举报人的任何信息。
不可能啊!
肖承以为自己漏看了,赶忙又翻回第一页,挨篇仔细翻看……
没有!
合上卷宗,肖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么重要的线索,治安官在调查的时候不可能漏过!
那现在没有……
肖承又打开卷宗,再次仔细翻阅,翻了几页突然肖承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
卷宗中间部分,夹缝里有纸张撕裂的痕迹!
痕迹齐缝而断,微不可查,如果不是自己有动态视觉,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里被人用刀裁掉了一页!
是谁干的?
肖承的心跳得厉害,这里是城属局的档案室,存放在这里的卷宗只有少数治安官有资格接触。
到底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肖承脑子里轰隆隆直响,一时愣在当地。
突然间,门外走廊响起脚步声,听声音正向档案室过来。
肖承一惊,刚刚只顾看卷宗,有人到了这么近自己竟然没发现。
把卷宗塞回原位,肖承四下扫视。
档案室只有一个出入口,想从窗子跳出去也不现实,太容易暴露。
除非……
抬头向上望了望,肖承咬住嘴唇刚想动作,忽然发现满布灰尘的地面上,留有一串清晰的脚印。
NNd!
是自己进来时留下的!
来不及细想,肖承深吸口气,肩膀抖震间阴阳柔拳发动,绕身旋风贴地盘旋,将满地灰土卷起三寸,接着不等尘埃落地,他整个人纵起,顺着铁架子攀爬向上……
这时,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随即停在了档案室门口。
钥匙插进锁孔声音传来,接着大门洞开,啪地一声,屋内灯光大亮。
一脸冷色的严正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头,伸手在鼻端左右拂了两下,显然对屋里这么大的灰尘极为不满。
在他后面,是露出半个小脑袋的雷小桔,她挑眉四下看看,发现屋里没人,这才拍着小胸脯从严正身后钻出来。
“严大队,刚刚我确实看到有个黑影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我没敢惊动他,赶紧就去找你报告了。”
“嗯!”
严正一边顺口答应一边望向脚下,地面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痕迹。
迈步进屋,直奔肖承刚刚站立的位置。
走到铁架子旁,严正低头看向肖承父母卷宗……
东西还在,似乎没被动过。
严正疑惑皱眉,但紧接着他睛神一凝!
卷宗前面的位置,格板上细密的灰尘被划出一道清晰痕迹。
严正伸手在痕迹了抹了一下,接着又搓了搓手指。
基本没有灰尘,这痕迹是新留下的。
严正的眼晴眯了起来,转头四下搜查,雷小桔就跟在严正身后,眼神冰冷盯着严正的动作。
档案室不算小,但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严正再仔细,没用一分钟也把全屋搜了个遍。
一无所获。
严正转回头,就看到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好像小兔子一样蹑手蹑脚的雷小桔。
严正叹了口气,沉声道:“雷小桔,没人,没什么好怕的!”
“哦哦哦……”雷小桔赶忙立正站好,咽了口口水强笑道:“有严大队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嗯,走吧!”
招呼了雷小桔一声,严正直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告诫道:“今天的事儿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遵命!”雷小桔瞪着大眼晴,高声答应,搞怪的样子把严正弄得一阵无奈。
啪的一声电灯熄灭,接着是关门声,严正雷小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黑漆漆的档案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黑暗中,天花板忽然咔嚓一声,靠近内侧的一块突兀翘起一角。
肖承藏在天花板的格断里,向下望了望。
档案室内空无一人,在他的听力感知中,附近也没有任何心跳呼吸声。
看来严叔跟雷小桔已经走远了。
肖承苦笑一下,又顺着铁架子爬下,踩着地上严正的脚印轻轻走到门口,又放开听力仔细感知。
确定没人后,肖承闪出档案室,关好房门,躲着监控器飞速离开,下楼直接出了城属局大楼。
已经是晚上十点,天寒地冻,路上行人稀少。
寒风刮得他脸生疼,肖承立起衣领,双手插兜,顺着人行道快步行走。
今天差点被雷小桔那丫头害死!
自己开锁的时候太专注了,竟然没发现雷小桔那丫头。
还好,三楼当时没开灯,她没看清到底是谁,不然报告给严叔,哥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肖承暗道走运,抬头看看,顺路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夜宵棚子。
要了几串肉串和一碗麻辣烫,又点了一瓶白酒,肖承自顾自吃喝起来。
两口酒下肚,肖承暖和不少,因为寒冷而紧绷的面容也松驰了下来。
但紧接着,他的眉毛就死拧在一起。
总算看到了父母的卷宗,但得到的信息却不算多。
举报人的信息缺失,这明显是人为的。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亲自去老爹老妈当年去过的矿场看看,去看看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还好,矿场的信息还在,不然今天就算白玩了!
肖承又喝下一口白酒,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喉咙向下,有如一条火线。
事不亦迟,连夜就去!
嘭地一声放下酒杯,肖承掏出电话给孙飞拨了过去。
三分钟不到,孙飞开着他那辆黑色塔纳停在了夜宵棚子门口。
剩下的东西也不吃了,肖承结帐走人,直接坐上了副驾驶。
车上。
孙飞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肖承,大半夜的去短剑岭,你小子咋想的?”
“嗯!”
望着车窗外飞退的建筑物,肖承低声应道:“我看到我父母的卷宗了,想去他们当年到过的矿场搂一眼!”
孙飞深呼了口气。
肖承父母的事儿他知道,现在听到有了线索,孙飞也收起玩笑的神态,深踩下油门。
黑色塔纳在夜色中飞驰,出城直上国道,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片红砖围墙边的阴影中。
肖承孙飞两人下车,贴着墙根向着几十米外的大门摸去。
门是普通的铁栅大门,门柱上挂着个歪歪斜斜的白底黑漆牌子,肖承看到,上面写的是大丰矿场。
门内是个大院,空空荡荡,不远处一排砖房也是黑灯瞎火,一副没有人气儿的模样。
两人在门口晃了两圈,孙飞对着肖承使个眼色,想先回车里商量商量,却发现肖承已经爬上了大门。
这可把孙飞吓得够呛,他缩着嗓子悄声道:“肖承,你干什么,少作死,快下来!”
肖承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哗啦一下翻过铁栅大门,落地发出嘭的一声。
孙飞又吓得一缩脖,猫腰对着门内的肖承连连招手,“快出来,你知道里面有人没人,别被闷里面了!”
这时肖承已经直起身子,大摇大摆来到门边,“没事儿,里面就一个人,应该是打更的,这矿场,应该是空了。”
“空了?”
孙飞不信,仍然焦急道:“你怎么知道,还就一个人,你掐指算过了怎么的?赶紧出来,别没查着事儿再惹一身骚。”
肖承无奈翻了个白眼。
左右解释不清,他嘱咐孙飞先回车里,接着不顾孙飞阻拦,迈着方步就向矿场内走去。
穿过门前大院,一排红砖房后,有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瓦房。
肖承放轻脚步走到瓦房门前,屋内传出伴随嘶啦嘶啦杂音的京戏声。
里面的人在听收音机。
屏住呼吸,从门缝向内望去,屋内是一名老人,斜靠在被垛上,正闭着眼晴,右手跟着京剧板眼一下一下拍着大腿。
肖承没有惊动他,返身向矿场深处走去。
矿场很大,肖承四处探查,足足花了三十多分钟。
没有任何发现,这里确实废弃了。
转回打更人的小屋,这次肖承直接敲门。
里面的老头吓了一跳,“谁?”
“我是外地过来的,来找老刘!”肖承顺口胡诌。
“老刘?”
老头走到门边,但并没开门,“哪个老刘,这家矿场关六年了,早没人了!”
六年前就关了?
那也就是说,老爹老妈刚出事儿,这里就关闭了。
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啊!
肖承不动声色,敷衍两句找个借口离开。
来到大门口,只见大门的铁栅栏上,挂着一个黑影,正奋力挣扎着。
孙飞?
肖承一下乐了,他双手插兜走到门边,仰起头笑道:“孙胖子,你这表演什么才艺呢?”
孙飞这才发现肖承。
“去你的肖承,你怎么才出来,赶紧把你胖爷救下来,我卡栏杆里了!”
“得咧,你别乱动!”
“轻着点,卡着肉了……”
“……”
回到车内,孙飞面色不善地瞪向肖承,“你小子进去半天,发现什么没有,我还以为你被人剁死在里面了!”
“行了,开车,边走边说!”肖承拍了拍孙飞的肩膀。
孙飞是担心自己,这点肖承还是明白的,不过矿场里没有线索,这让肖承很是心烦。
孙飞依言发动汽车。
半个小时后,两人又回到了刚刚的夜宵棚子。
肖承刚刚点的白酒还剩半瓶,老板好心的收了起来,两人又要了几样吃食,对着喝了起来。
“肖承,这一道儿你也不吱声,到底是发现什么没有?”孙飞嘴里嚼着肉串,含糊不清问道。
肖承喝了口酒,摇摇头道:“矿场废弃六年了,就算有什么线索,这六年也什么不剩了。”
“这样啊……六年……”
孙飞皱起眉头沉吟,接着好像想起什么失声道:“那不就是说,你家老爷子老太太刚出事儿,这家矿场就关了?”
肖承点了点头。
“这一看就是有猫腻啊!”孙飞喝了口酒,把大脑袋凑近过来,“肖承,明天咱们再查查矿场当年的法人,我找我家里人帮忙,咱们给他来个顺藤摸蛋!”
“你少乱开车,是顺藤摸瓜!”肖承轻笑一声,对着孙飞举起了酒杯。
孙飞的家人都是治安领域的大佬,有他帮忙,找到矿主,再查出当年发生了什么,也许还有希望。
孙飞也举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吃喝一阵,接着各自回家。
第二天,肖承按时来到城属局上班,许是来得太早,办公室里没人,肖承是头一个。
很快,孙飞找了过来,两人来到走廊。
“我托家里长辈查过了,矿主叫林奇,你猜他怎么了?”孙飞神秘兮兮问道。
“少卖关子!”肖承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家长辈都是有能量的,赶紧说!”
凑近肖承耳边,孙飞小声道:“这个叫林奇的,前两天参与边境走私,被军方击毙了!”
边境走私?
被军方击毙?
肖承赶忙掏出手机,找到张锋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两人寒暄几句,肖承直接询问起,那天被击毙的武装份子中有没有叫林奇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肖承挂断了电话。
当年的矿主林奇,果然是温雄的人!
说不得害死老爹老妈,他也有份。
好巧不巧的是,这个林奇竟然被自已击毙在了祝家岭的深山密林中。
这还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而且……
那天交易时,林奇可是带着一箱粗炼金砖啊!
难道金砖会跟废弃的铁矿场有关?
这不大可能吧?
那家矿场实实在在已经废弃了,自己已经将听力深入地底感知,没能一丁点动静。
都说狡兔三窟,温雄是不是挪窝了?
不过林奇现在死了,一切的线索也就断了,这个问题暂时还不得而知。
要是能找到当年那个举报人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上哪找去?
肖承一阵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