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还在向上爬升。
肖承将关闭电源的手机揣了起来,看向身边。
靠窗的座位上,程心的小脑袋紧贴着舷窗发呆,显得忧心忡忡。
看来这丫头还是在担心啊!
也是,师父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是自己也觉得心里没底,就更别说她了。
不舒服地挪动了下位置,肖承又向另一边看去。
孙飞这大体格,差不多占了一个半座位,真该让他买两张票。
如果允许的话。
“哎!”
用胳膊怼了一下孙飞,“你在澳岛的熟人是干什么的?”
“也不算熟人。”
孙飞挺了下肚子,偷偷解开安全带,这玩意太短,勒得他难受。
“他是个小角色,我去澳岛几次,大事小情都是他帮忙牵线搭桥的,
不过你也肯定明白,这种人多半消息灵通,人脉又广谁都认识,有些事儿还真得靠这种人。”
“嗯!”
肖承点了下头,孙飞说的是实话。
像这种路子广的万事通哪里都有,大多是当地的地头蛇,大到国家政策小到坊间八卦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可以这么说,哪怕是街口有人吵架这种人也肯定会第一个上去围观。
不过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上都没有把门的,很容易把一些情报泄露出去。
一句话,他能出卖别人,那就也能出卖你。
“这人可靠嘛?”
肖承有些不放心,别自己一帮人刚到澳岛就被卖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得小心为上。
“呵呵,能可靠都怪了!”
孙飞一乐,伸出三根手指捻了捻,“这帮人都是冲钱说话,谁给钱谁就是爷,不过你放心,我有招治他!”
“啊哈!”
肖承也笑了,孙胖子看人看事儿都通透,他说有招那就肯定错不了。
飞机开始平飞,几名空姐也开始了机舱服务。
坐在最靠外的孙飞自作主张给几人都要了一杯牛奶,还美其名曰喝奶养生,把空姐逗得捂嘴偷笑。
“到了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孙飞一口喝干牛奶,意犹未尽地砸吧下嘴,“咱一屁股杀到罗家老巢澳京酒店,给他们来个直捣黄龙怎么样?”
“可得了吧!”
肖承气得差点没吐奶,“直接打上门去,不得被人砍出来啊,在罗家眼里咱们啥也不是,人家凭什么跟咱们赌?!”
“那……你的意思难道要徐徐图之?”
孙飞摇头晃脑拽词儿,“肖承,你别忘了,咱们可拖不起啊!”
肖承点头,“我也知道,现在我心里大概有个计划,不过还得完善完善,你容我再想想。”
说完他又在座位上左右挪动了一下,“孙飞,你往外边动动呗,挤死了!”
“动什么动,再动哥们就掉地上了!”
“谁让你屁股这么大的,不行你管空姐要副马扎,上过道上坐去得了。”
“我真是栓q……”
“……”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又各自别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肖承看向右侧,发现程心还在看着窗外发呆,刚刚那杯牛奶放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一动都没动。
看来这丫头还在担心啊!
肖承想了想,并没有过去说什么安慰程心的话。
师父的事儿没解决,说再多好听的都是白扯,也不可能让程心的心情好起来。
既然如此,还是少说点废话为妙,空口说白话什么的最烦人了!
就让她自己待会儿吧,等雷击木的事情有进展她自然就好了。
肖承又看向孙飞,发现这小子闭着眼睛,已经有鼾声传了出来。
我让你睡!
肖承拿手指往孙飞的软肋上用力一戳,嗷地一声,孙飞跳起来三尺高。
“你小子要干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昨天你打一宿呼噜,我都没睡好,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肖承一听差点气乐了,还说我打呼噜?
你那呼噜打得跟世界十大交响乐团大联欢似的,昨天一晚上没睡的是我好不好!
不过这次肖承还直有正事儿问他,也就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说正事儿孙飞,对于澳岛还有罗家你了解多少,跟我唠唠呗?”
对于接下来的计划肖承心里还是没有底,想趁路上的时间多掌握一些信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虽然不那么绝对,但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样啊……”
孙飞打了哈欠,先招呼空姐过来要了杯咖啡,才磨磨唧唧开口道:“澳岛不用说了,是我们国家的特区,主要靠着特批的博彩业和旅游业活着,这些事儿一般人都知道,我再说点你不知道的……”
肖承平日还真不太关注这些,毕竟澳岛作为世界三大赌城之一,是有名的销金窟,这对于他的生活来说实在太远了。
这会儿看孙飞说得仔细,他也认真听了起来,就连一直靠在窗边发呆的程心都竖起了耳朵。
“你俩看看这飞机上的乘客,发现什么怪事儿了吗?”孙飞看肖承跟程心都来了精神,反倒卖起关子来,“仔细看!”
说完又怕两人没有目标,隐晦地用下巴指了指身前身后几个位置,“前面那三个,还有我后面第四排那俩小子……”
肖承跟程心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照着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前面三个人都是西装革履,领带打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颇有气度。
这几个人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肖承跟程心疑惑对视一眼,又假装起身拿东西向后面看去。
嗯?
找到孙飞说得身后第四排,靠窗和中间位置的两个男人一下子吸引了肖承目光。
由于是从北方联合大区起飞,飞机上的空调暖风很足,这会肖承脱下外套只穿了个长袖外套都还冒汗。
可那两人可好,衣服虽然只是随处可见的运动服套装,却带着厚厚的毛线帽,墨镜口罩一应俱全,居然一点脸都没露出来。
跟他们一排的乘客身边尽量往一边靠着,身体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不是嘛,两个小子跟精神病似的,谁看他们那样都得害怕!
肖承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又遇上了?
回身坐下,“孙飞,后面那两个,不会又是劫机犯吧?”
“不可能,肖承闭上你的乌鸦嘴!”
程心一听先急了,前两天刚经历了一回万米高空过山车,现在听到劫机两个字她就想吐。
孙飞摇头道:“不是,你瞅那俩小子那个怂样,能干出那么大事?
再说了,你还不知道吧,经过你上次遇到劫机歹徒以后,国家加强了机场车站这些地方的安检措施,现在再想带什么凶器混上来,根本不可能了!”
说完孙飞对着肖承举起了大拇指,“这事儿你确实干得牛批!”
“是啊?”
孙飞说的情况肖承还真不知道,不过这倒是件好事儿。
哥们这也算是推动了公共安全发展进程了吧!?
“我也觉得自己牛批!”肖承听孙飞夸自己,顿时飘飘然起来。
“你牛批,都牛批上天了!”
三句话没过孙飞又开始埋汰起肖承来,其实他说得还真没错,现在肖承可不就是在天上嘛!
“……”
肖承无语,赶紧勾回话题,“少损我了,赶紧说吧,那几个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他们是怎么回事?”程心也好奇得不得了,跟着肖承一起追问。
“嘿嘿!”
孙飞阴笑一声,低头靠过来小声说道:“那几个都是官面上的人,看那架势,开会都是坐台上面的主儿!”
哦?
肖承扬脖看了看。
前面这三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可后面那两个……
捂得跟见不得光似的,脸都不敢露,会是孙飞说的那种人吗?
“孙飞……”肖承收回目光,说出了心里的疑问,“我觉得这回你小子肯定弄错了,后面那两个没准是什么明星也说不定。”
“屁!”
听肖承说自己看人不准孙飞立马不干了!
“你见过哪个明星挤经济舱的,咱甭管有名没名,但凡是能混个脸熟的明星,哪个不是妥妥的头等舱!”
“也是……”
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有些明星演戏唱歌不咋地,摆谱倒是一个顶俩,肖承合计了一下又问道:
“但是孙飞,如果这帮人的身份真像你说的,不也应该坐头等舱吗?
他们能愿意跟咱小老百姓挤在一起?”
“他们倒想,可谁敢啊!”
孙飞嗤笑一声,“你想想他们要上哪,澳岛!
澳岛是什么地方,东方赌城!
这帮人偷偷摸摸的过去耍钱还敢订头等舱?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激动之下孙飞的声音有些大,他又赶忙放低声音道:“这帮当官的收了黑钱,在内陆不敢明目张胆花,就指着到澳岛过瘾呢,
前面那几个看着光明正大,一看就是借着考察的机会绕道过去赌博的。
至于后面那两个藏头露尾的,就纯纯是偷偷摸摸出来的了。
生怕在半路遇见个熟人或者不小心被人拍照,这才把自己弄得好像鬼子进村偷地雷一样。
说直白点儿,这帮人都是奔着找刺激或想去洗钱的腐败分子!”
没看出来孙胖子还是个愤青!
他自己家里好像也都是治安口的领导,就是不知道他家那帮官僚都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话肖承没说,如果真要叫真儿的话,这世界上估计没几个当官的是清白的。
没办法,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肖承还是懂的。
反正只要能办实事儿,心里还能想着老百姓就算是好官了。
至于其它的……
随他去吧!
既然改变不了就只能欣然接受,愤世嫉俗喊口号毛用都不顶。
想到这里肖承有些意兴阑珊,“孙飞,现在咱们自己都一屁股屎,哪有功夫管他们啊!
还是说说罗家吧……”
“……”
孙飞愣了半秒,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继续开口,而这次的话题也转到了罗家身上。
“说起这澳岛赌王还真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从十块钱起家,靠着头脑和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术,几十年干到身家几百亿,垄断了整个澳岛的博彩业,那赚钱的速度啊,用日进斗金都形容不了……”
肖承刚收拾起情绪,听到孙飞的话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掉。
“几百……亿啊!”
不算那些古董,自己手里有一百万都觉得是富得流油了。
人家可好,家产直接就是以亿为单位计算,还特么是几百亿!
这帮万恶的资本家!
有这么多钱也不是说分给哥们点儿!
他这边恨不得打土豪分田地,那边孙飞还在滔滔不绝,
“好在啊,这江湖传闻澳岛赌王罗洪虽然是靠捞偏门起家的,但为人重义气,讲规矩,说出话来一个吐沫一个钉,从来不干背后阴人的买卖,不然啊……”
孙飞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程心,打住了话头。
肖承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孙飞的意思他明白,如果罗洪做事不择手段的话,雷击木这事儿……准没戏。
就连太和张家这种千年家族他们都不给面子,自己三个人算是哪根葱哪头蒜啊!
还好!
这罗洪是个讲究人。
虽然这都是来自道听途说,但无风不起浪,想来那罗洪真正的品性也不会差得太多。
“但愿那个罗洪跟传言中的一样吧……”
程心幽幽叹了口气,又靠回了窗边。
该说的都说了,现在程心又是这个状态,肖承和孙飞也无奈对视一眼,干脆闭上了嘴。
“睡会儿吧!”
孙飞接过空姐递过来的咖啡,用嘴试了试,温的……
他一口喝干,放下杯子头一仰呼噜就响了起来。
秒睡!
不是吧……
肖承看得直发愣,那杯里是咖啡还是蒙汗药啊,这劲也太足了啊!
看看时间,距离降落还有两个多小时。
肖承一宿没合眼,这会儿睡意上涌,几分钟不到他也沉沉睡去。
过了不知多久,他是被程心叫醒的。
机舱广播里已经开始通知飞机即将降落。
肖承转头看向左侧,孙飞还在酣睡,呼噜打得嘴里都吐了泡泡。
“呵……”
肖承故技重施,一肘将孙飞怼了起来……
飞机徐徐下降,十分钟后稳稳停在了澳岛机场。
三人都只带了随身行李,随着人流直接出了航站楼。
正午时分,机场到达厅门口人头攒动。
澳岛不比东阳城,即使是冬季最高温度也有二十多度。
肖承将外套搭在胳膊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孙飞,这够热的,咱怎么个章程,你那个熟人呢?”
孙飞也热得够呛,不但脱了外套连胳膊袖都挽了起来,“早上我告诉那小子来接我们的,怎么没影呢?”
扬脖四下望了望,他掏出电话打了出去,不耐烦道:
“喂,肥龙,你小子在哪阴着呢,赶紧来接我们,到达三门,少废话,快点!!”
肥龙?
这外号可挺有特点,估计这小子跟孙飞体格差不多。
肖承也挑眉四顾,眼神专往大胖子身上放,可跟谁也没对上眼儿!
这个肥龙可有点不靠谱啊!
正在心里吐槽,一辆破旧的白色轿车停在了几人面前。
肖承一愣,这破车!
车身坑坑洼洼,油漆掉得跟斑秃似的,排气管还吐吐直冒黑烟,就连停着不动都叮叮咣咣乱响。
白色轿车实在太拉风,引得周围众人都纷纷侧目。
“这谁开来的破车?”
“咳咳……还冒黑烟,太特么的呛人了,环保署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衰仔要坐这车,也不怕半路爆炸了!”
“……”
这车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
肖承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探头看了看驾驶位……
还好!
司机是个瘦猴,应该不是这辆车!
可他提起来的心还没等落地,瘦猴司机已经开门下车走了过来,离得老远就张开了双臂,“飞哥,有阵子没见,可想死兄弟了!”
“……”
肖承目瞪口呆。
这……
不会吧!
真是来接我们的?
说好的肥龙呢?
这小子瘦得就剩骨头架子了,是怎么有脸叫肥龙的?
“肥龙,你小子怎么才过来,太热了,赶紧上车走人!”
孙飞脸上汗水直流,没给肥龙什么好脸色,“有什么话车上再说!”
“遵命!”
别看被怼了一句,可肥龙那股热情劲一点儿都没变。
他上前接过孙飞手的皮箱,又对着肖承和程心点了点头,“走吧,天热,你们穿得也多,赶紧上车!”
说完走在前面,打开后备箱将孙飞的箱子放了进去,孙飞一个健步冲上了副驾驶,程心只背了个双肩包,直接坐上了后座。
肖承手里的密码箱里都是值钱货,当然不能离手,他谢绝了肥龙的好意,自己拎着箱子也坐在了后边。
肥龙盯着他手里的箱子半秒,撇了下嘴,砰砰砰关了好几次才关上后备箱,又快步上了驾驶位。
“突突突……”
一阵屁崩黑烟,白色轿车叮咣乱响,跳着恰恰缓缓驶离了航站楼。
车上,四人汗如雨下……
“肥龙,你小子是越混越惨了,从哪淘换来这么辆破车,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空调还特么的不好使!”
孙飞后背都透了,想要将车窗摇下来,结果摇了半天没有一点动静。
“还能不能行了,这窗户都特么是坏的……”
这回他认了命,靠在座椅上热得直伸舌头。
“没办法,最近澳岛太乱,钱不好赚啊!”
肥龙也一身是汗,长长的头发一缕一缕塌在头顶就好像半个月没洗过一样,他扶了扶黑框眼镜,
“飞哥你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预定的酒店了!”
后座的情况要好一些,起码两边车窗都能降下来。
肖承正抻着领子吹风,听到肥龙的话一愣,抢过话茬问道:“澳岛怎么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