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面孔的双眼眼皮下长有无数触须,每一根触须,都是一条手臂。
无数手臂合力,撑开那诡异老者的眼皮,露出一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盯住叶玄看了刹那——
叶玄心中警铃大作,在诡异恐怖的老者目光注视下,浑身气血凝固,猛虎袈裟亦熄了气焰,纷纷回缩。
那些在他心头啸叫的魔头亦在这瞬间陷入沉寂!
这只魔手的主人,必然是比域外天魔更加魔根深重的恐怖存在!
就在叶玄以为魔手终要将自己吞噬时,它忽地五指攥紧,覆住掌心的面孔,在甬道里骤然转向,与叶玄背道而行!
甬道深处,隐有绿光浮动,丝线缭绕。
那以水银镜为躯壳的阴灵也出来了,想来魔手就是受其吸引!
叶玄一下反应过来,拔腿欲跑,下意识地垂目扫过地上柳青侯的尸首,一眼就看到其腰间系着的法宝囊。
我的了!
他眼睛一亮,一把将之抓起,这才发足狂奔!
甬道随处皆有被吸去精血的干尸,叶玄几乎是一路踩着尸体走来。
尽头处的石门已被逃走的袁、李二长老封闭,但叶玄手持令牌,自可以从里面打开石门,随即拿去令牌,奔逃而出,石门又在身后轰隆隆关闭。
石门内一派森罗地狱般的景象,让人一眼望之,心底直冒寒气。
石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电在云间曳过,轰轰作响,直令人震骇于天威煌煌。
叶玄无暇欣赏门外景象,一路奔跑着下了山,他拴在山下的马儿早就不见影踪,想必是被阴仙宗幸存者顺手牵羊骑走。
心中狠狠咒骂阴仙宗袁李两个老货几句,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便在山间转悠,不时转入小路,生怕被甬道里的恐怖存在寻到自己的踪迹,摸索着跟过来。
……
轰隆!
一个炸雷打落下来,撕开阴沉天幕,吓得黑水镇街上奔跑着的行人躲到了路边屋檐下。
黑水镇一角,某个偏僻的庭院里。
囡囡躺在卧室床上,双眼紧闭,额头渗出冷汗,眼皮下的眼珠在不停滚动着,似是在做一场噩梦。
“囡囡。”
囡囡在梦里跑了很长一段路,跳下了一座高高的堤岸,爬上一座陡峰,走到一个混沌晦暗的所在。
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惊喜地转过头去,望向声音的来源处,见到叶玄被绑在一个由骷髅头砌造而成的座椅上,与自己对视。
哥哥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只是重复而机械地叫着:“囡囡。”
见此情景,她一下着慌,想要奔过去看看哥哥怎么了,却发现粘稠的黑暗缠住了自己的四肢,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她想发声询问,嘴巴亦被封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焦急万分,却挣扎不得,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滚落。
然后,囡囡就见到哥哥身后浮现出张大的身影,手持一把木刀,捏住哥哥的下巴,一下一下割着他的脖颈皮肤。
“哇——”
她一下哭出声来,从噩梦中惊醒。
举目四顾,是个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环境,但总算知道自己睡在哥哥新买的那个屋子里。
囡囡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嚎啕大哭了好一阵子,想起哥哥今早就出发去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心里更加慌张。
又想哥哥会不会已经回到道观,忘了自己还住在这个屋子里。
于是,囡囡低声啜泣着,自己穿好了衣服鞋子,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院子。
不久后,她又折返回来,带走彪子,闭锁了院门,冒着瓢泼大雨转去道观。
……
河神墓葬内。
恐怖魔手从那血色缝隙里不断探出,很快展露出半只肩膀。
与肩膀相连的魔手触须张开,魔手朝前直轰,数不尽的触须亦是随风而动,齐齐倒向一个方向,漫溢滚滚魔气,充塞甬道,填满墓室。
甬道正对着的墓室正中,那两扇石门上刻画的水银镜中,显出紫目阴灵的面容。
她从镜中探出指爪,编织一根根惨绿丝线,尽数缠绕住魔手,却被魔手轻轻一挣即挣断。
然而任凭魔手如何轰击,却始终难以击中紫目阴灵的本体——那面不知是刻画还是镶嵌在石门上的水银镜。
每到魔手一记直拳轰击过去,那水银镜便盛放光芒,令魔手受到迷惑,不是偏离目标,打在石壁上,就是半途折返。
两者僵持不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魔手每一次轰击,便要消耗巨量精气,先前掠夺的诸人精血,此时已经消耗个七七八八,只余再出手两三次的实力。
它缓缓回退,缩在甬道口,巨大的手掌将甬道口堵住,五指摊开,露出掌心那张苍老而恐怖的面孔。
苍老面容的双眼被无数条细小的手臂交错牵拉,一下合拢,似是关上了一扇通往恐怖的大门。
亦隔断水银镜对自身的迷惑之效。
随后,它张口便吐出神圣之语,却满含污秽之意:“曩谟三曼多。
没驮喃。
唵。
摩诃迦罗耶。
娑婆诃!”
魔音瞬间充斥整个墓室,在此间传荡不休!
紫目阴灵见多识广,存活不知多少岁月,见魔手回退便知其要酝酿最终杀招,是以听到其张口发出真言,立时操纵水银镜以封绝自己的听觉,意图隔绝魔音入耳。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那魔音一响起,任凭它使尽手段,都休想将之隔绝,声音似是直接响在了心底!
“曩谟三曼多。
没驮喃。
唵。
摩诃迦罗耶。
娑婆诃!”
那些先前积存在伥鬼体内、后被紫目阴灵一并吞噬入魂躯的天魔,此时纷纷啸叫起来,亦在重复那无边庄严、无边污秽之语!
紫目阴灵双目一下便被染黑,整面水银镜都被墨色倾覆!
魔手倏然穿刺而来,无数触手纷纷而起,一下将来不及躲避的紫目阴灵抓住,吞噬去其一身精魄,令之灰飞烟灭!
随后,魔手直接占据整面水银镜为己用,鸠占鹊巢,整面镜子上的乌黑色慢慢减却,显露出那张苍老面孔。
他睁开双眼,眼眶里一片漆黑:“徒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