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域的事,孟珺桐知道的并不算多。
但是在几百年前,那里曾经是一片古老文明最绚烂的土地。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天灾,乃至人祸,一步步得成为了混乱的无治领域。
在这里,几乎每隔几日都会有一个新的国家出现,而与之同时也会有一个或是数个旧有的国家毁灭。
倒不是说西域之人有多么的好战,而是为了生存,他们都需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宗族,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在西域,或许不缺黄金,不缺美人,也不缺美酒,但是往往为了能够在一条河域边上争夺到一块沃土,或是水域,两个部族能够发动起数以万人计的大拼杀。
最后便是有一方胜了,也会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进入种族的衰败期。
而这个时期,又往往会有别的部族趁虚而入,一举灭掉弱势的一方,将之吞并,不给对手任何的喘息机会。
那个时期的西域,就是在这种丛林法则之下,无修止的混乱和野蛮中生长着。
直至西域大光明宫的出现,这个被中原诸子百家活活赶到西域的宗门,或者说是宗教,在这片土地上居然是扎下了根来。
在他们制定的教义下,一些曾经乱战的国家,竟然开始联合,放弃争端,甚至愿意主动摘下王冕,接受大光明宫的教义约束,成为教内的信众。
只用了不过百年的时间,西域大光明宫成了西域近半域的主宰者。
特别是在陆危楼成为宫主以后,这个进程被明显拉快了许多。
原本保持有自我信仰的部族像是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得清除着,西域各国之间的贸易几乎是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
一切可能导致混乱的因素,都被大光明宫以最简单直接的手段抹除。
甚至到了后来,部族与部族之间的矛盾都不再自行以武力来解决,而是双方走入光明大殿,去请至高无上的宫主裁决审判。
人的生长是需要很长的周期的,那不像是淡水湖里的秋草,割掉了一茬还能够以很快的速度再生发出一茬来。
很快西域各国也是在这样的模式下发现了好处,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他们各自部族的发展都是迅猛的,无论是人丁还是各方面,都比之过往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而这些国家和部族的强大,反过来也在不断得哺育着西域大光明宫。
陆危楼成为新一代宫主至今也就不过一个甲子的时间,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一个西域大光明宫的实力,完全能够匹敌整个中原武林。
二夫子将西域的情况娓娓道来,他是孟珺桐很少听到的,称天魔宫为西域大光明宫的人。
甚至孟珺桐私底下在暗暗猜测,这位二夫子会不会就是西域大光明宫教义的信奉者之一。
“一口气死掉了十多万人,这确实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中原的军队进入西域。西域幅员辽阔,比之中原,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家,都要比中原大的大,多得多,东西战争一但真的被打开了帷幕,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轩然大波。
比如其他的国家会不会涉及其中,江湖势力会不会浑水摸鱼,中原格局会不会发生改变,大军西征之下,中原是否还又会爆发七国乱战,这些都还不在计算的范围之中。
单单就说西征的路上,死去的东西两方人员,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十万之数。”
孟珺桐被二夫子说得一愣一愣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确实,按照二夫子涵光的说法,陆危楼以最小的代价,化解了一个巨大的危机。
十多万人一次性在死在楚国大军的面前,以楚国大家近乎全军覆没为重鼓重锤,砸响了中原所有意图染指西域的霸主的心扉。
“那十万人终究不是自愿殉国,人之生死从来不是可以拿来作交易的筹码!这个道理便是我这个儒教之外的人都懂,二夫子,你怎么能够以此来说服我!”孟珺桐比之过往要冷静的多。
二夫子一直在引导她去思考这个代价的问题,所谓值与不值,因人而异罢了。
拔一毛而利天下者,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者,亦不为也。
凡事一码归一码,有来便有回,生死两判,从不该为他人所左右。
陆危楼是谁,他是大光明宫的掌教宫主,即使信者如云,他终究不是司命神灵。
若是他掷臂一呼,有十万众,愿意披甲为一域而战,孟珺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甚至还会觉得这陆危楼是一方雄主。
可是他却是派出弟子,施邪药,用恶术,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头到尾,他全然没有尊重过那些普通人,无辜者的意愿。
当然了,在他这样的人看来,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那帮人在他的眼中,本来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或许日日看着这些人对自己的顶礼膜拜,那位掌教宫主的心态早就已经不一样了,他可能早就不将自己视作凡人,而是那一言可定人生死,可决国存灭的神灵。
二夫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不过随后又是出现了一抹欣慰。
孟珺桐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得站起身,愤怒得对着二夫子吼道:“你在试探我!”首发
二夫子同样起身,朝着孟珺桐施了一个儒家的礼,这是寻常的致歉礼数:“小孟不要见怪,只是一时心中痒痒,便想看看,萧潇的女儿究竟怎么样?哈哈,果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啊。
对于所谓的真理有着近于苛刻,执拗的偏执,在这一点上,你和你的母亲真的是像极了。”
二夫子这样说道。
孟珺桐闻言,怒火便也就散去了:“所以,你就是想试探一下,我会不会屈从于世人所最看重的代价二字?”
“有一部分吧,”二夫子说道:“世人取舍之间,多以代价衡量,这是一直以来我们都在设法想要引导的重要问题之下,世间的功利之风日益兴盛,如此下去,世道沦丧,必难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