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康顺身上的麻醉劲儿还没过,活动起来不太方便,他由贾氏搀扶着,动作如同机械一般坐到叶晚棠对面。
拿起桌上的配方和生产方案一看,眼中光芒急速变化。
“这是……制糖计划?”
马康顺先是冒出惊艳的光,紧接着眉头又拧在一起,脸色略显凝重。
叶晚棠眉尾微抬,手指摩挲在茶杯边缘,“怎么?马大哥看看可行得通?”
他连盐铁这类受官府管制的战略物资都敢走私,不会不敢卖食糖吧?
叶晚棠觉得不可能。
人被逼到绝境里,什么事情都敢做。
更何况自己对马康顺有救命之恩,再加上他那么迫切的想重新站起来。
那么好一个机会,他不可能会怕。
而且现在做食糖生意,可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不会被朝廷盯上,最大的压力顶多就是来自于竞争对手。
“有什么问题吗?”
见他沉思着,迟迟没有开口,叶晚棠再次问道。
语气中没有任何催促之意。
马康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立马又摇头,“计划写的很清楚,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最主要的还是这冰糖的质量,糖业竞争力极大,不比米粮市场轻松多少。”
“尤其是如今庐阳城把持糖业的几家老字号,都是底蕴深厚,实力雄厚的家族,在朝中也有靠山,想要出其不意一招压制住他们,挤出一片市场,冰糖的质量很重要。”
计划很好,而且还拉拢了温家上同一条贼船。
温家的实力在南部,都找不到几个能与之抗衡的。
只要大批量上市,绝对能将饱和的市场拉开一道口子。
但计划再怎么完美无缺,回归本质,还是要看产品本身有没有过硬的质量。
否则,你的东西又没别人的好,价格还比别人高,谁也不是冤大头。
别看马康顺逃难路上仓皇匆忙,身为商人他有与生俱来的敏锐的察觉力,一路上听到不少消息,现在一整合,就能摸清楚大概的局势。
尤其是这几日,他每天都往外跑,在码头又打听到许多小道消息。
庐阳城现在各大商业是什么情况,他门儿清。
叶晚棠眼中流露几分赏识。
不愧是未来能成为南部第一大奸商的人。
“不过,我觉得可以一试,糖业利润极大,而且如今市面上最常见的食糖多数为粗糖,精细的白砂糖黄砂糖等,专供皇宫和一些权贵以及大家族,普通老百姓和普通的有钱人,很难买到品质好的糖。”
“尤其是这冰糖……我还从未见过。”
马康顺语气中充满好奇和期待。
他之前也考虑过竞争一下糖业的生意,只是身后没靠山,还没开始进入市场,就被那些搞垄断的家族给排挤的喘不上来气。
眼前这位叶姑娘,容貌气度不凡,又是从京城来的,而且手中还有那么超前的技术和配方,如果真的能将那冰糖制作出来,那日后谁来垄断糖业,可就说不定了。
趁着还没太多人发现这一行的暴利,他们提前抢占先机,日后风往哪边吹,可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何愁不能做大做强?何愁不能发家致富?
光是想想,马康顺就觉得心潮澎湃。
同时更加崇拜叶晚棠敏锐的嗅觉。
现在人们都觉得,最稳妥的生意是米粮食品和酒业,在他看来,实则不然,糖业同样重要。
只是人们都没察觉到,一向自诩有远见的商人们也没意识到。
但叶姑娘居然有如此见地。
很难不让马康顺心服口服。
叶晚棠眼尾沉了沉,这个时候冰糖的普及度几乎等于零。
朝廷也没想过在这方面大力发展,全靠民间自主推动。
粗糖就是饴糖(麦芽糖)和蔗糖,进阶版就是用蔗糖制作出来的黑砂糖,用黄泥过滤,留下一层白霜,制作而成的白砂糖和黄砂糖。
冰糖还要在白糖的基础上进一步熬制,过程比较复杂,需要反复不断的熬化过滤杂质,达到一定温度后拿出来冷却,才能形成。
对温度的要求也很严格,稍微热一点或者冷一点,做出来的冰糖质量就不好,不够纯净。
要说冰糖在这时代其实也是有的,只是很多人都没见过,对商人来说,制作成本太高,费时费力,对技术的要求也高,没人愿意耗费心思去研究。
但这些对叶晚棠来说都不是问题。
制作麻烦,那就证明技术还不成熟。
她所掌握的制糖技术,在现代也很常见,不算先进,但放在这个时代足够用了。
不过她也没实际操作过,不知道制作出来的冰糖,能不能达到现代那个品质。
总归还是要试一试。
先找人生产一批试验品出来看看。
如果发现哪里有不足,还可以及时改进。
叶晚棠把自己的想法跟马康顺说了。
前期先租个小作坊,招人回来制作,从黑市流入市场。
这个黑市跟人们印象中的不一样。
有很多流散的摊贩,没有固定的产品和摆摊位置,就会把东西拿到黑市去卖。
相当于赚一波快钱,不是长久之计。
就好像有些农民,家里有存粮,粮商的收购价格太低,就会自己拿到黑市上卖。
当然,黑市上的东西,除了那些稀缺的不常见的会比市场价贵,这种散摊卖的常见的东西,价格普遍比市价便宜。
叶晚棠主打的就是一个实惠好品质!
想要在众多竞争对手虎视眈眈之下站稳脚跟,就得抓住民心。
寻常百姓都舍不得吃白糖,有需要都吃黑砂糖饴糖。
如果突然有一个比上等货白糖品质还要好的冰糖出现,价格还要低,肯定深得民心,会以最快的速度抢占到市场。
从黑市打响名声,再借着温家的势,把那些爱搞垄断的家族聚拢起来,给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也尝尝被垄断市场的滋味。
再让他们内斗不停,叶晚棠则趁这个时间,把他们逼到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低头,加入商会。
最终目的还是商会,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即便拉上一个温家,也还不足以完全切断南北两部的商业通道,只有拉更多的商人上她的贼船,才能凝聚起更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