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驿站。
谢渊北派出去打探督察使行踪的人回来了。
“主子,督察使已经到了庐阳城百里外,最迟明日一早就进城了。”
“来的正好。”
谢渊北深邃的瞳眸没有一丝波澜,唇边意味深长的笑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丘天嘴里咬着一支野菊花,用手肘捅咕阎野,“老木头,你说张文瀚会不会借机跑路?根据咱们的调查,他唯一爱的只有权势和钱财,他后院里那么多女人,对谁都不是真正的在乎,我看他连老娘都可以弃之不顾。”
“城郊有很多山路可以出城,他那么胆小怕事,就怕他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没人顶罪。”
阎野冷冷的瞥他一眼,神色淡漠,没有说话。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谢渊北身后,跟左右护法似的。
丘天嘴里喋喋不休,像个太阳,一样火热。
阎野则是万年大冰山,想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比让丘天闭嘴还要难。
谢渊北执笔在宣纸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谢字跃然纸上,笔锋苍劲有力,笔迹如同游龙过境,带着几分锋锐,又有些许潇洒。
待墨迹干透,他眉头微蹙,看起来不太满意,随手抽起来揉作一团,丢到一旁的篓子里。
那篓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废纸,都是谢渊北干的好事。
谢诗蓝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走过来,看到地上那么多废纸,噗嗤一声笑了。
完全不给自己弟弟一点面子。
“你个臭小子,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对,比从前更过分了,虽然阿姐知道晚晚是你的心头肉命根子,可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总不能永远围着你打转,跟你黏在一起吧?
你也看得出来,晚晚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子,永远不会被困在院墙之中,更不会甘心做一只无法张开翅膀的金丝雀。
她有一份事业心,咱们作为家人,尤其是你作为她的夫君,更要支持她!永远当她最坚强的后盾。
别她一出去,你就跟要吃人一样,那些纸墨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谢渊北墨眸中飞快划过一抹窘色,手抵着嘴巴虚咳两声,“阿姐,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心中想着别的事,静不下来。”
谢诗蓝冲他翻了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白眼,“得了吧,你抬一抬屁股,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还跟我狡辩。
话说晚晚今日出去之后,那赵月华也没了身影,她不会是跟踪晚晚去了吧?”
说起这件事,不免有些担心。
谁不知道赵月华一直没安好心。
“阿姐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们夫人的掌握之中!”
丘天嘴跟抹了蜜一样,张口叫阿姐特别自然。
完全没有顾及谢渊北在场。
谢诗蓝看着他非常欢喜,温婉一笑,“来,吃点水果,今早刚买的,新鲜。”
“谢谢阿姐!”丘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谢诗蓝本来是担心叶晚棠,过来打听两句,听丘天那么说也就安心了。
送完水果,她接着去忙。
谢渊北被戳破小心思,也不装了,直接坐在石凳上,眉间充斥着几缕烦躁。
“主子,我觉得谢阿姐说得对,夫人那么厉害一个女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丘天啃了一口水果,小声冲阎野嘟囔,“谁要是不长眼欺负到夫人头上,一般出事的只能是对方,夫人那手段……”
想了想,他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阎野手臂上肌肉也绷了下。
谢渊北抬头望天,硬朗利落的下颌线沐浴在阳光下,如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满脑子都是叶晚棠。
要不是叶晚棠出门的时候说,今天不让任何人跟着,他都想亲自去跟着。
闻言他抬头,凉飕飕的视线刮过丘天身上,冷冷问道,“你很闲?”
丘天一哆嗦,“没有!主子,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突然想起来要去张文瀚的狗窝一趟,去取点东西。”
他还是去盯着吧,待在主子身边危险系数太高了!
尤其是夫人不在的时候!
丘天拽了一把阎野,想让他陪自己去,结果他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气的丘天狠狠咬了一口瓜,自己跑了。
颇像个……幽怨的小媳妇儿。
……
叶晚棠这边,依旧是福来客栈,这次在天字二号房,临街的位置,从窗台往下看,轻轻松松将整条街一览无遗。
街道上,一群人不知道将什么东西围了起来。
不少人将手里的烂菜叶砸过去,情绪激动的,还捡起了脚边的石块往里面砸。
马康顺恭敬的站在一旁,“温家主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叶晚棠收回目光,问了一句,“马掌柜身上的伤如何了?”
“劳姑娘记挂,不碍事,用了你给的药,恢复速度极快,不日便会完全愈合。”
叶晚棠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静静的坐在桌边喝茶。
手指有意无意敲击着桌子边缘,始终保持着规律的节奏。
不多时,温渊卓行色匆匆走入雅间,关上了门。
他脸上挂着几分胸有成竹的笑容。
“叶姑娘,这一出好戏看的,可还满意?”
今天叶晚棠出门的时候,故意让官差给其他犯人们一个外出采购的机会。
同时还让人悄悄给赵月华递信,假扮成她母家的人。
赵月华被磋磨了那么久,心里的委屈和怨恨滔天不止,她估计疯了一样想脱离流放队伍。
她不是没向娘家人求救过,只是从来没有回音。
今天突然收到信,她自然欣喜疯了。
尤其是信中还说,找到了办法能把她和孩子从流放队伍里捞出去。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上钩了,借着采买的机会,带着孩子来到了跟娘家人约好的会面地点,商量救她的事情。
约好的地点是温家名下的一个首饰铺。
赵月华进去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期待的人,反倒是心中越发不安。
等她察觉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再着急也只能先回去,否则不好跟官差交代。
她带着孩子离去时,却被人拦了下来,说她偷了价值万两黄金的镇店之宝。
赵月华当时脑子就懵了。
她疯狂为自己辩解,想跑却在看到门口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时,迈不动脚了。
店里的人从她身上搜出镇店之宝,立即派人将她扭送出来,说要送官。
只不过,又在大街上宣扬她的偷盗行径,有‘百姓’无意中泄露了她流放犯人的身份。
百姓们大多数嫉恶如仇,对流放犯人更是带着一层不好的滤镜,几乎没有人怀疑,赵月华有没有被冤枉,纷纷掏出烂菜叶往她砸去。
在百姓们眼中,流放犯人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作恶多端的人,下手自然不会轻。
更何况,人群中还有温渊卓安排的人,那几个最先扔石头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