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福在几个老头子面前,还是相当有威信的。
不只因为他们的交情。
更因为这么多年来,跟着许景福做的生意,从没有亏过。
他们都知道,许景福是不折不扣的商人,很看重利益,说是掉进钱眼里都不为过。
可许景福从来不会坑害他们。
哪怕没把他们放在第一位,那也是排在前三。
再者一个,刚开始的时候,几家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商号,根本没有什么人脉和关系。
全靠当老大哥的许景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起来。
即便后来带着他们扎根在九尧城,导致今天没有退路的境地,他们也没有怪过许景福。
毕竟这些年来他带给大家的利益和好处都是实打实的,用眼睛能看得见的。
不说别人,凌少华就是当之无愧的许景福头号小迷弟。
当年他无意中得罪冯圭。
恰好那时候又是冯圭气焰最狂妄的时候,但凡有人敢找不痛快,冯圭当时那个暴脾气,随时都能把人的脑袋砍下来。
比起史西,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是许景福冒着被连坐的危险在冯圭面前替他说情。
凌少华知道,自己今天都不一定有机会能站在这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许景福也不跟他们说些虚头巴脑的,挨家挨户的打招呼,开门见山的说出他的想法和决定。
最后诚意满满的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本来他们还非常犹豫,可转念一想,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是悬崖万丈,可悬崖对面是仅存的几分希望。
倒不如搏一搏,万一他们宝刀未老,还能跨过悬崖呢?
他们的心理变化其实跟昨晚上的许景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经历过七上八下,跌宕起伏之后,都咬着牙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毅然决然跟着许景福出了门。
坐在谢渊北和叶晚棠面前,几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老头纷纷垂着脑袋,像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一样,谁都不敢当刺头。
搞得好像谢渊北是灭绝师叔似的。
叶晚棠先起了话头。
大家都是生意人,头脑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索性她没有跟他们搞弯弯绕绕的那一套,清清楚楚的跟他们分析其中利弊,把最坏的打算说了出来。
从叶晚棠的话里,几个老头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没挑明的那一层意思,令人感到心间发颤,胆战心惊。
不为别的,他们都没想到,灵霄商号的目的,从始至终就不只是冯圭,也不是九尧城,而是整个益州。
甚至是……整个南越。
霎时间,几人心头下意识升起退缩之意。
让他们跟冯圭作对,他们都要做好半天的心理准备。
更遑论跟整个南越朝廷作对,那不是谋逆造反吗……
不过很快,许景福第一个想明白了。
对他们来说,改朝换代,权力更迭,有什么影响吗?
哪怕律例变革,他们都照样赚钱。
他们心里明白,一个国家再怎么样都离不开商人,只有商人才能让整体经济运转起来,钱流动起来,不只能产生税收,还能发展经济。
带动了经济,也等同于变相带动了农业和军事。
几个重点是紧密相扣的。
之前跟着冯圭,冯圭的司马昭之心,他们能不知道?
只不过都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说罢了。
不管跟着冯圭还是灵霄商号,反正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那又有何可惧?
南越不仅不推动商业发展,甚至建朝以来,处处打压商人的利益。
跟着南越朝廷,他们日子肯定不会比现在好过。
许景福很快想明白,第一个表态。
他的表态也起到了带头作用。
紧接着,凌少华、严逸……
其他人陆续点头,神色是相当的凝重,同时还伴有无尽的紧张和局促。
叶晚棠莫名被戳中笑点,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场合笑出来不合礼数。
所以只能默默的憋着。
谢渊北坐怀不乱,运筹帷幄间还能分出几分心思注意到她,默不作声动作自然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为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叶晚棠终于得以喘口气,嘴角放肆的上扬。
同时很享受这种被人明目张胆罩着的滋味。
许景福等人见到这一幕,心思各异,不过都没说什么,注意力集中放在正经事上。
之前他们都略有耳闻,听说灵霄商号的大东家跟那位十口大夫有一层特殊的关系。
尽管惊讶,但没一会儿就坦然接受了。
许茗雪强迫自己不去看,可心里的酸涩是骗不过自己的。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跟别人关系亲密融洽,相处氛围自然又充满甜蜜,她都会忍不住心酸。
还没发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暗恋,确实最令人难以释然。
聊了半天,暖炉里的煤炭都烧没了,底下人换上新的,暖气继续散发。
众人心里还有些微凉,不过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他们现在更多的是对谢渊北的敬畏和尊重。
没想到这位大东家气势如此逼人,光是对视一眼,都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
他们有一种错觉,不对,是直觉,只需一眼,大东家就已经看穿他们内心所有想法。
想在他面前玩什么小九九,只怕是痴人说梦。
思及此,几个老头更加肃然起敬。
落在叶晚棠眼里,变成了领导视察。
她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再失态。
谢渊北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几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在情理之中,能在益州扎根那么多年,几位都不是平庸之辈,禽择良木而栖,眼下时局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史西不是冯圭,那日他同你们撕破了脸,完全不在乎你们会有什么想法,说白了,他完全没把你们放在眼中,更不会预料到你们会跳船。”
“所以你们才有机会能坐在这抱团。”
“不过我不是史西,同为商人,我一样看重利益,我与你们之间是双向选择,你们只能加入我的船,却不代表,我只能选择你们作为盟友,你们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