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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此番究竟要去哪里?”

正这时,车外再度扬来精卫恭敬无奈的嗓音。

凤瑶满目阴沉,并未言话,仅是稍稍合眸,修长的指尖重重的揉了揉太阳穴与额头,待得脑袋的肿痛感略微平和,她才稍稍睁眸,唇瓣一动,低沉而道:“徐桂春家。”

马车一路往前,颠簸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凤瑶一直懒散斜靠在车内,神情幽远淡漠,待得半晌后,马车突然停歇下来,随即一道恭敬小心的嗓音扬来,“长公主,到了。”

凤瑶眼角微挑,缓了片刻,才稍稍挪身往前偿。

下得马车后,她便踏步朝前方那道略微破旧的院门而去,身后的那驾车的精兵,也仍旧停车在旁,下车跟随。

徐桂春家的院门,并未关合,而是大敞着,待举步入得院子,则见,院子四处依旧一片荒凉狼藉,似如被强掠过后的狰狞与落败。

凤瑶眉头稍稍一皱,径直朝徐桂春的屋门而去,那道屋门,也仍旧是大打开着,并未合门,却待踏步入得屋门,竟也见,屋内空荡,并无一人。

竟是,无人。

她神色几不可察的一沉,倾城绝然的面容,也不曾掩饰的漫出了几许复杂。

她并未多做耽搁,仅是迅速回头朝身后跟着的精卫道:“去主屋看看是否有人。”

精卫急忙应声,迅速转身出屋。

待得凤瑶踏出徐桂春屋门之际,那精卫已然动作极快的从王老头儿夫妇的主屋也出得门来,随即几步站定在凤瑶面前,恭敬而道:“长公主,主屋内也无人。”

凤瑶神色一变,神色幽远沉寂。

她开始稍稍转眸,目光肆意在周遭打量,微扯着嗓子低沉而唤,“徐桂春?”

嗓音一落,周遭沉寂,无人应话。

她耐着性子的再度唤了几声后,仍是徒劳,周遭之处,也依旧沉寂清冷,无声无息,犹如一座破败空荡的院子一般,毫无半点生气。

精卫瞅着凤瑶面色,眼见其脸色陈杂不善,心底也逐渐漫出了几许紧张,随即犹豫片刻,恭敬低声而道:“长公主,可要属下将这院子全数搜查一番?”

凤瑶心口微紧,并未言话,幽森厚重的目光再度朝周遭扫了几眼,随即才回神过来,正要言话,不料嗓音还未真正道出,不远处,突然有紧张发颤的嗓音稍稍而起,“二位可是要寻徐桂春一家?”

凤瑶眼角一挑,下意识循声一望,则见那不远处的院门口,正立着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神色有些紧张,也有些惶恐,只是待目光凝清凤瑶时,他顿时惊了一下,愕然而问:“是姑娘你?”

凤瑶满目清冷,“你认识本……我?”

那老头儿背着药箱子急忙小跑入门,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忙热络笑道:“姑娘,是我啊。你上次在王老头儿家昏迷不醒时,便是我为你治的伤和高烧。姑娘当时昏迷不醒,该是对我并无印象,但我则记得姑娘你啊。”

这老头儿语速极快,且无论是态度与话语内容,都无异样,似是真实。

凤瑶神色微动,兴致缺缺,则也无心与他多言,仅是瞳孔微缩,开门见山便问:“你可知徐桂春一家哪儿去了?”

老头儿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也露出了几许畏惧与胆怯,犹豫片刻,继续道:“那徐桂春一家还能去哪儿,不就是被他那女婿差人捉去了么。老头儿我方才在旁边的院子里行医,听得的动静可大了,似要杀人一般。那王老头儿的女婿可非寻常人,姑娘你乃王老头儿外亲,自也该知晓这些才是。我方才若不是听到姑娘在这里喊徐桂春,定也不会冒险过来看看,但既是遇见姑娘你了,便也提醒姑娘一声,这楚京城你留不得了,赶快出城去吧,万一王老头儿那女婿知道姑娘你了,说不准何时便要差人过来祸害你了。那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姑娘还是赶快出城避避为好。”

老头儿的语速依旧有些快,纵是自己并非什么太过良善之人,但此番见得这姑娘,着实还是忍不住提醒。

遥想当初他还想让老头儿从中做媒牵线,将这容色貌美的女子介绍给他那不成材的儿子,但如今倒好,说不准这女子也要被王老头儿一家牵连着入得晋安候府的门,到时候他家若与这女子有所牵连,万一晋安候世子一恼,许是连他的医馆都要遭殃。

思绪至此,老头儿心底微微卷着几许无奈,直叹可惜。

然而凤瑶则满目冷冽,全然不曾将王老头儿的反应放于眼里,她仅是静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随即才朝庞老头儿低沉而道:“多谢。”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转眸朝身侧的精卫望来,“行车,去晋安候府。”

精卫恭敬点头,急忙在前领路,凤瑶一言不发,缓步往前,神色清冷淡漠,威仪冷冽,却又隐约之中,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煞气。

庞老头儿惊得不轻,当即几步朝凤瑶跟来,“姑娘你怎能去晋安候府!你此际若是去那里了,岂不是要自投罗网,那晋安候世子可非良善,一旦姑娘落入那人手里了,说不准你这么个好好的姑娘,就毁在他手里了,到时候性命不保都是可能。”

他着实是惊着了,他全然不曾料到,他好说歹说的相劝,奈何这女子竟还要望那晋安候府上撞。

只是这回,他焦急紧蹙的后话还未全数道出,那行走在前的精兵已突然驻足,扭头朝他望来,“不得无礼,这是我皇贵客,大旭长公主。”

刚毅短促的嗓音,淡漠而又干练。

这话入耳,老头儿先是一怔,未有反应,待得回神过来,迅速琢磨回忆了一下精卫的话,才骤然间反应过来,神色骤变,连带落在凤瑶身上的目光都僵然开来。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足下的步子,则逐渐加快几许。

待刚刚入得马车坐稳,便开始低沉阴烈的吩咐精卫驾车而行。

她终归还是大意了,也疏忽了,这几日情绪繁复不稳,是以也不曾多加去考虑徐桂春一家。而今出得行宫,她的所有重心全数落在了颜墨白身上,却是不料,这才刚来与徐桂春一家汇合,徐桂春一家,竟被晋安候世子下了手。

也本以为,当初那京官领人过来捉拿之际,便在她面前吃过亏,甚至也一改往前态度,对她与徐桂春一家都开始毕恭毕敬,甚至还极是恭敬的将她与徐桂春亲自送入行宫,是以,她便也顺势认为,京官不会再动徐桂春一家,而徐桂春一家在这楚京中,定也不会有所差池,安然无恙,只要颜墨白不对他们下手,徐桂春一家自能安好。

却是不料,那晋安候府世子,终归是在伺机而动。这才刚趁徐桂春一家出宫的空档,便来捉人了。

思绪翻转,一股股冷冽之意,越发浓烈升腾。

待马车行至晋安候府宅邸前,凤瑶干脆下车,举步往前。

大抵是她面色着实冷冽,满身的阴沉煞气,那几名立在侯府门外的小厮们眼见来者不善,心有怔愕,但又见凤瑶面容姣好,肤白嫩透,想来自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以便也来了底气,当即纷纷踏步过来气势汹汹的挡在凤瑶面前,随即凶神恶煞的盘问,“你是何人,来这晋安候府何意?”

凤瑶眼角一挑,满面清冷,抬手之间,便已将挡路的几名小厮全数推开。

心底窝着一股子的无名火,企图找个东西来宣泄,无论是今日王能逝世,还是徐桂春一家被捉,这一件一件的事,皆在触及着她的底线,紧拉着她的神经,是以此番满心的戾气与狠烈之意,着实无处安放,是以要努力的,甚至猛烈的,宣泄。

她下手的力道极大,分毫不留情面。

小厮们被她推得全然趔趄不稳,随即轰然倒地。

身子骨骤然厚重的撞击在地,疼痛入骨,犹如浑身都要散架一般,他们白了脸,抑制不住的惨呼一声,而待强行忍痛回神过来,则见方才那凶神恶煞的女子,早已与她身后的那那名侍卫装扮模样的人入了府门。

他们瞳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当即焦急的扯声而呼,“有刺客,有刺客。”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在府内走远,便突然有侍卫与家奴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也仅是刹那之际,所有府内之人,全数将凤瑶与身后的精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凤瑶瞳孔一缩,驻足。

身后的精卫面色一紧,生怕周遭之人伤到凤瑶,当即阴沉沉的开口呵斥,“尔等退开!此乃吾皇贵客,大旭长公主!倘若长公主有何闪失,尔等罪无可恕。”

他嗓音极为挑高,也极为干练厚重。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面色愕然,一时之间,竟被这精卫的气势与话语震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凤瑶满目阴沉,面容上,煞气尽露。

“你们晋安候世子呢?让他出来,见本宫。”森冷凉薄的话,不快不慢,却也是杀气重重。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面色微紧,却也仅是片刻后,突然有人上前一步,恭笑道:“大旭长公主莅临侯府,倒是侯府之幸。望长公主稍等片刻,奴才们这便去通知侯爷,让侯爷亲自来迎。”

凤瑶神色骤沉,目光循声落去,则见那言话之人,年约三旬,只是略微鼠目,眼睛中也堆着笑,满身圆滑。

她心底一沉,耐性缺缺,仅是片刻,她足下一动,整个人如箭般疾驰而前,眨眼便已逼近那人面前,修长的指尖,也顿时成爪,硬森森的扣住了那人脖子。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那人猝不及防中,差点吓软腿。

待踉跄两步站定后,他浑身的颤抖并未松却,脸上的圆滑笑容终是全数化为惊恐与畏惧,忙道:“长公主别激动,别激动,奴才也仅是个传话的,望长公主饶命。”

这话一出,周遭之人神色越发一紧,有胆大之人,竟还开始朝前蠢蠢欲动。

凤瑶冷眼朝周遭之人一扫:“本宫再说一遍,让你们晋安候府世子,即刻来见本宫。”

她语气森冷铁硬,毫无半许柔和。

周遭之人神色起伏剧烈,仍是面色僵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凤瑶手中那三旬之人,则惊恐的开始狂喊,“快些去唤世子,快去。”

这话一出,周遭之人才有人紧着面色迅速小跑离开。

凤瑶朝那人消失的方向扫了一眼,并不言话,整个人依旧是冷冽阴沉,杀意浓烈。

不久,那小厮突然领着一众人迅速过来,那一道道鳞次栉比的脚步声在这沉寂的气氛里显得有些突兀刺耳。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那群人一落,则见,那行在当前之人,满身紫色缎面的长袍,身形也颀长修条,富贵逼人。

而待那人逐渐走近,才见,那人面容微俊,只是眼睛极小,整个人衣着与墨发倒是一丝不苟,极为奢靡讲究,只是那双朝她落来的眼睛,怒气重重,狰狞惊天,似要将人碎尸万段一般,却又许是看清了她的容貌,那人的目光,竟如变戏法般骤然而遍,那些所有的震怒与狰狞,瞬时变为了兴味。

是的,兴味。似如烈虎见了兔子一般,兴味重重,杀意狰狞。

待得那人站定在她面前,凤瑶才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顺势扫了一眼他身后那十来名手握长剑的壮汉,心头了然。

想来,此人定是听说她在这晋安候府嚣张,是以特意领了打手过来,准备大干一场了。

只不过,这人上次才被他打伤,而今,伤势痊愈得极好,并无大碍了?

她心底发着寒,目光森然冷冽的朝他凝着,并未立即言话。

仅是片刻后,待得那人站定在她几步之遥,她才稍稍松手,将手中那三旬之人推开。

“大旭长公主?呵。”

正这时,那满身紫袍的霍玄阴沉出声,那双瞳孔中阴风阵阵,煞气尽显。

凤瑶冷目观他,全然无心耽搁,低沉而道:“徐桂春一家呢?”

霍玄冷笑,“当日在那贱人的院中,倒不知那贱人的院子里竟还卧虎藏龙,甚至还能窝藏大旭长公主,从而当日猝不及防的在长公主手下吃了亏,而今,长公主既是自动送上门来了,且还要问徐桂春一家所在何处,呵,既是长公主这等良善,甚至还有意自降身价的与徐桂春那等贱人一家混在一起,那本世子,自然也如长公主所愿。”

说着,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越发冷冽,“那贱人一家正与侯府后院,长公主可敢随本世子一道前去?”

凤瑶满目阴沉,全然不曾将霍玄这番态度放于眼里。

“带路。”她语气冷冽如霜,瞳孔阴烈,浑身的威仪磅礴之气,全然不曾掩却。

霍玄冷笑,“请。”

说完,便缓缓转身,在前带路。

他霍玄历来喜好美人儿,偶尔之际,自也愿意怜香惜玉。这大旭长公主的容貌,的确倾城无方,极为上眼,只可惜,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具皮囊罢了,且还带刺。

是以,正也因为尝过这女人的阴狠,在她面前吃过大亏,而今,这女人的容貌在他眼里,早已沦为不耻,而心底之中的怒意与杀气,也越发的腾高上涌。

上次他爹差京官去收拾徐桂春一家,收拾这女人,却因这人身份陡现,被那位新皇接入宫中,是以免过一劫。只不过,他霍玄心底可是将那日之仇记得清清楚楚,一直伺机而报。

他爹惧这女人身份,但他霍玄却是不惧。

谁叫这女人有错在先,胆敢伤他霍玄呢!终是这女人先行无礼,才得他今日报复。便是新皇要对他要人了,他自然也能说是这女人大闹侯府,公然在侯府开杀,他差人杀了这女人,也不过是无奈而为的自保,是自保罢了。

他就不信了,那新皇刚坐上皇位,根基不稳,竟敢在这特殊之际,敢公然与晋安候府作对。

思绪翻腾摇曳,霍玄面色,也越发的阴烈开来。

一行人一路往前,气氛无端紧烈,谁也不曾主动言话。

待绕过几条小道后,终是抵达后院,然而霍玄却并未停留,仅是领着凤瑶入了一间屋子,扳动了机关,那屋中的一道墙壁,骤然滑开,后方霎时呈现出了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

凤瑶瞳孔一缩,袖袍中的手,已然开始紧握成拳。

“地牢重地,长公主走稳了。免得到时候石阶未能踩稳,摔得头破血流,便就破相了。”

霍玄兴味的扭头朝她望来,戏谑阴柔的提醒一句。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不言,他冷哼一声,继续领着随从朝那石阶往下。

凤瑶浑然不惧,举步往前,足下刚行两步,身后的精卫便低声提醒,“长公主,晋安候势力不容小觑。长公主此番独身一人在此,安全为重,不若,先随属下回校场与皇上从长计议后,再决定是否要入这地牢可好?”

精卫眉头一皱,语气也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复杂与紧然。

凤瑶神色微动,漫不经心的道:“若是再回去重长计议,许是要救之人,皆全然暴毙。本宫此番既是来,倒也要看看,颜墨白新入大周,是否,能当真震慑住大周上下,无人例外。”

这话一落,继续往前。

精卫眉头越发一皱,眼看劝不住,心底的担忧之意也越发浓烈,待朝凤瑶欲言又止一番后,他终归是犹豫着全然噎了后话,不再出声。

这地牢的阶梯,并非太长,约是二十来步后,便全然下到了地牢里。

而这晋安候府的地牢,也非宽大,周遭共有四五间牢房,且光线暗淡,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霉味,令人作呕。

凤瑶眉头一蹙,按捺心神的朝几个牢房一扫,则见,其余牢房皆空空如也,独独其中一间,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人。

她瞳孔骤然一缩,待随着霍玄径直走进那牢房,透过面前的木栏一望,才见,牢房中的三人,皆是浑身是血,狰狞狼狈,甚至那徐桂春身上的衣衫,已然衣不蔽体,血肉模糊。

她就那么躺着,横躺着,眼睛也紧紧的闭着,似如亡了一般。

凤瑶心底蓦的起伏翻腾,倾城无方的面容,也骤然间抑制不住的狂怒。

她满目杀气的朝霍玄望来,则见,他勾唇笑着,依旧是一脸的兴味盎然。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阴沉而道:“你竟敢,如此动他们?”

霍玄眼角一挑,似是听了笑话,“竟敢?大旭长公主这话,说得倒是好笑。长公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大周,是晋安候府,徐桂春这女人,是本世子侍妾,徐桂春一家子,得罪了本世子,冒犯了本世子,本世子如何不敢这般对他们?再者,长公主不必觉得他们可怜,只因长公主你,也要进去陪他们了呢,待得长公主也与他们一样了,那时,长公主便也不会觉得本世子竟敢会伤你,而是要,跪地求饶,如一条贱狗一般,求本世子了呢!”

这话一落,身子顿时推开两步,阴测测的冷笑道:“还愣着作何!还不将这贱女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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