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斜眼一瞪,这熊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氏可是疼她的,知道她受了一身伤,不着急才奇怪。
孟氏果然变了脸色,道:“打了…一身伤?”
原以为娘只是吓唬吓唬五丫,打几下而已,没想到打了一身伤?
伸手就要扒楚容的衣裳。
楚容忙抓住衣领,开玩笑,她虽然长了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却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羞耻心杠杠的!
忙道:“娘亲,你别听二哥乱说,才没有一身伤,就抽了几下而下,姐给我抹了药,过几日红痕消失了就好了,不疼,一点都不疼!”
“装模作样,不知道是谁,疼得龇牙咧嘴,跟村子里那头流浪的狗崽子一样…”
楚开墨撅着嘴,一脸‘你说谎,你不是好孩子,你装模作样博同情’的老者楚容,毫不留情的拆台。
楚容:“……”熊孩子,唯恐天下不乱!
什么叫跟狗崽子一样?
姐姐那是坚强、是倔强,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屁孩子,毛事不懂!
孟氏愣了一下,双眼蒙上一层水雾,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大手轻触楚容脸颊,上面的五指印已经发青,看得人不寒而栗。
哽咽道:“五丫,去问你姐,叫她教你怎么报复不着痕迹。”
楚容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道:“娘亲,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娘说,吃了亏,自己讨回来,讨不回来,叫你姐和你大哥、二哥。”扭头看着楚开墨,道:“四郎是个大孩子了,会保护妹妹对不对?”
楚开墨微微抬起下巴,眉眼带了几分得意的小调皮,道:“没问题,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妹妹义不容辞!”
楚容:“……”
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哪怕变得怯弱了,骨子里那点一夸就翘尾巴的本性还是改不了,而且,做坏事兴致勃勃。
不过这样也好,小孩子有任性的权利,就该调皮捣蛋一点,朝气磅礴,而不是死气沉沉。
“那好,四郎,你听着,带着妹妹搞点小破坏,不要伤了人,可以叫人生气、暴跳如雷就行。”
孟氏微微露出笑容,有些事她不能做,她的孩子却能够帮她做,哪怕这样做天理难容,但这口气不发泄出去,她会憋伤的!
楚容一脸懵逼:“……”
她竟然从孟氏那张脸上看出了恶劣?难不成,这几个孩子鬼点子那么多,遗传自孟氏?
果然,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楚开墨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娘亲你放心,要不得担心被你发现了狠揍,我早就捉弄那老妖婆了,凶巴巴的,看人用瞪的,这么可怕的奶奶,一定是别人家的奶奶,不是我们的奶奶!”
楚容抹了一把脸,想要擦去脸上的冷汗,不小心太过用力,扯着脸上伤口了,疼得龇牙咧嘴。
有一句话楚容十分赞同:那么可怕的奶奶,一定不是他们的奶奶。
记忆中奶奶应该是满脸皱纹却一脸慈爱,捏着一根针,眯着眼睛,坐在油灯下为孩子们缝补衣物,被劝说伤眼睛,笑着同意,转头又继续缝补。
而不是见面就瞪眼,说话就带刺,伸手就打人!
那是老妖婆!
“懒惰的死婆娘,叫你洗两块碗,跟要你命似的,磨磨蹭蹭,脚掌黏在地上了么?”
门外,刘氏愤怒的叫骂声传来,伴有水瓢子摔在木桶的声音,还有四婶子的温柔安抚声。
孟氏忙抹了一把脸,恢复常态,抱了抱一双儿女,轻声叮嘱道:“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娘要照顾爹,很容易忽略你们,可千万保护好自己,爷奶叔伯不要顶撞,骂了打了忍着,后面再想办法出一口气,但他们是长辈,小打小闹可以,不可过分,毕竟他们是你们爹的父母、兄弟。”
楚开墨举起手,双眼发光道:“娘亲,爹爹说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对象就是他们在乎的人,比如大伯娘宠爱楚开阳和楚开泰,大伯娘坏,欺负小妹,那么我就揍他们兄弟一顿!”
楚容鼓着腮帮子,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长辈不好得罪,抓到了就是以下犯上,是不孝子孙,要承受万人唾骂,但同辈就不一样,小孩子嘛,打打闹闹才是正常的,谁当真了,那就是大惊小怪。
孟氏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摸了摸两孩子的脑袋:“记住了,保护自己才是关键。”
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孟氏才抱着一大盆只剩下菜渍的空盆子,几乎看不到油渍,脚上楚容,母女两人一起出了门。
至于楚开墨,被孟氏以‘君子远庖厨’为由打发了,虽然她不明白不进厨房为什么还要说得这么好听。
刚出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刘氏的一阵骂:“懒得要死,洗两个碗拖拖拉拉,不知道,还以为待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滚去洗,教好这死孩子,下次自己去洗,打碎一个,老娘扒下她一层皮!”
孟氏低着头,一阵应是,随即拉着楚容往小井走去。
晨起的井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手掌放入其中,整个人都松散了下来。
“喜欢玩水么?香山村的井水冬暖夏凉,每天早晨,打上满满的一盆,可以舒舒爽爽的洗上半天。”
孟氏抓着麻绳的一端,将木桶放到浅浅的水井之中,看着捧水玩得不亦乐乎的楚容,会心一笑。
楚容微微尴尬,一个那么大年纪的人却喜欢玩水,说出去叫人笑话,还好她现在是个孩子。
一桶水提上来,孟氏额头泛起了汗水,叮嘱道:“但这水桶太重,装上水更重,井水看着浅浅,一伸手就能碰到,但是水很深,掉下去就捞不到了,你还是孩子,还没这木桶重,十岁前不准到井边来玩,听到了么?”
楚容点头,乖巧道:“娘亲放心,我不会到井边玩的。”
“嗯,村子里的河水也不能去,神仙会抓人去吃掉的,而且天也凉了,抓鱼的事暂且不要去了,小孩子成群结队下河的时候最危险,知道么?”
“是,娘亲,我知道了!”
楚容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身体留在上辈子了,连智商也留在上辈子了。
身后又传来了刘氏叫骂,这次是嫌弃他们浪费水,也嫌弃他们手脚慢。
……
一连三天,孟氏吃住都在房间里,时刻不离楚长河和楚开霖。
中了蛇毒当天,两人安安静静的躺着,除了脸色难看一些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然,第二天夜里,两人开始上吐下泻,昏迷中诸事不知,整个房间变成了粪坑,恶臭熏天!
孟氏和楚开翰忙得脚打后脑勺,刘氏骂人的声音也停止了。
所有人,静静等待最终宣判。
“没事了,这是身体自然排毒,过几日就能醒来。但是,老二媳妇儿,你记住了,身体虚弱的人不可盲目进补,你别看他们瘦成一把骨头就拼命的喂好东西,容易适得其反,顺其自然便可,三餐清粥小菜,最多弄点清寡肉沫汤喝喝,待身体好一些可以下地,带他们去城里找神医看看,抓两幅药材固本。”
六爷爷捋着胡须,说着话,眉宇却带着担忧。
病痛,对于农家来说,完全是雨夹雪外加狂风肆掠,多少人选择放弃,自生自灭,活一天便赚了一天,尤其是楚家这种家世,将全部的进项用来供养读书人,一旦生病,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两人的病可不是小病,是拖一辈子的病!
果然,六爷爷的话刚说完,刘氏立刻就跳了出来,眉目笼罩着一层埋怨之气:“就不能治好了么?这么拖着,半死不活,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来买汤药啊?”
儿子要念书考状元,闺女到了年纪很快就要出门子,样样都要钱。
而家中主要收入不过那几亩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老二一家子完全将他们推向深海啊,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六伯,家里情况你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也不让笑话,你如实告诉我…老二和六郎,是不是一辈子离不开汤药了?”将家中进项付出来来去去算了一遍,楚老爷子问得忐忑。
六爷爷似乎犹豫了下,视线在一屋子里神色各异的脸庞流连一番,沉着脸色点头:“想活着,只能汤药不离身。”
楚老爷子脸色一变,颤抖着手,低下头开始大口抽烟,烟雾缭绕,遮去他脸上的表情。
刘氏张了张口,双眼瞪大,却说不出话来了。
再打再骂,到底是亲生儿子和孙子,真正出事了,她心中惶恐无措,茫然不知怎么办才好。
周氏咬着牙,脸上带了狠色,想要开口,却被身边的楚长江死死摁住。
楚老三楚长湖一如既往的存在感低,而陈氏,已经捂着脸,一脸惊吓,眼中带着挣扎之色,扭头看到几个趴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的孩子,低头摸了摸还没有显怀的小腹,终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楚长海果断站了出来,拱手一礼,面色肃然:“烦请六伯尽管用药,银钱之事…我当寻来法子,二哥一家断不能离了他,有劳六伯费些心思。”
六爷爷露出几分赞叹,到底是读书人,说的话叫人听着舒服,道:“我会的…”
再次犹豫下了,没有将事情说满。
屋子再次陷入静寂,所有人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屋内大人愁眉不展,屋外小孩子多为不知事,天塌下来也跟他们没关系,甚至觉得热闹好玩而围在门口探头探脑。
角落,楚容默默低下头,默默转身,默默朝着茅房走去。
她在那里埋了一个荷包,从段白黎处顺来的荷包,家中无处藏,这才将之埋在地里。
当她准备将荷包上交时,楚开翰满身疲惫的出现,拖了她走到无人角落,道:“这东西这时候出现,只会掀了屋顶。”
“你知道?”楚容诧异,细想自己的破绽。
“你是我妹妹。”楚开翰抹了一把脸。
其实他更想说,因为特别留心,才会看到她鬼鬼祟祟拿了小锄头挖坑,埋东西也知不道藏严实了,一看就知道地下有东西,待她走之后,他特意扒出来看了一下。
吓得一夜睡不着觉,那么多银子,他只在掌柜的抽屉里看过。
楚容敛下眉目,有些泄气:“大哥,我是不是很蠢?”
所有穿越的优越感这一刻土崩瓦解。
楚开翰勉强笑了笑:“你还小。”
话头一转,如实道:“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但是大哥就是因为知道你有这么多银子,这才不惧怕家中爷奶,也许他们会碍于名声留下我们一家子,但绝对会因为四叔这读书人选择放弃我们,家族荣誉、耕读之家,可比某个儿子、孙子重要得多。”
“大哥的意思是?”
“自然是留在身侧,爹爹和小弟的命才能保住。”楚开翰也不知道留下两条命究竟要多少银子,但不妨碍他精打细算,小妹手中握着那么多银子,完全可以给他们一家人喘息的机会。
等到药用尽,钱用完,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吧?可以用肩膀扛起二房的天!
楚容微微一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仰起头看着那张稚嫩的脸,明明才十岁,却叫她心安。
最终,楚容将银票再次埋了回去,最终,六爷爷留下叮嘱,带着沉重回去,最终…楚长河一家被挪到最靠近后院三间年久失修放置储备干柴的房间,理由是,僻静,有助养伤。
“爷奶他们太过分了,爹爹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儿子啊,怎么能狠心赶到这里来?”
楚云一边流泪,一边收拾屋子,将里面放置太久以至于被白蚁腐蚀了的碎渣清除。
“姐,其实这里听好的。”楚容迈着小短腿,憋红了小脸,才将一大节长了野蘑菇的树桩子拖到门外,扶着门框那口喘息,不时擦着汗水。
楚云回头瞪了她一眼,尖叫一声:“死丫头你懂什么呀,快去干活,不然我打你哦!”
房屋事小,哪里不是住?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三间房年代已久,后来建起来的屋子无一不是和此处避开,更是在中间竖起了一道墙壁,听说是请了风水先生勘测出来的,用来挡财,防止进入家门的银子流出去。
也就是说,他们的新住处与原来的房子隔了一堵墙,完全可以说是被放弃了,被驱赶了,这才叫人难过。
楚容耸了耸肩膀,目光看向高山,她觉得这里好,就是因为避开了那群人,可以肆无忌惮的爬上那座山,挖掘大山的宝藏。
出身富贵,不懂穷人疾苦,唯一的优点也就是拥有‘看命’的异能,这才被异能小队收入队伍,当出战的吉祥物,及时制止惨祸,仅此而已,更多时候,她依旧是受保护的那一个。
但入乡随俗啊,在怎么渣渣废物,好歹比别人多活了那么多年,总不能饿死不是,再差也可以给人看看命什么的。
“五丫姐姐…”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声叫了好多次,陷于未来生存大计的楚容依旧没有听到,直到衣角被扯了一下,她才愣愣回神,转头看去,就看到同样三岁,拼命抽着鼻涕的六丫头楚鸢。
疑惑问道:“你怎么来了?”
被赶走时,三叔一家可是选择没有看到,置身事外来着,怎么会放任这丫头来这里?
“给…快吃,热的。”
一坨烫手之物塞入怀中,小丫头露出笑容,随即绷紧了小脸,贼眉鼠眼四处看了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娘叫我送来的,还说…”
小丫头愣了下,陷入沉思,随即抓抓脑袋,自暴自弃道:“说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你快吃…我我、能不能分我吃一口?”
舔了舔嘴唇,双眼发光的盯着楚容…手中的东西。
楚容:“……”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地瓜,以及两片切得方方正正的地瓜粉蒸出来的青菜粿。
楚容没见过这东西,但是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这东西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到,放点香油煎炸,表皮香脆脆的,煞是可口。
“最近有什么好日子?家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既是逢年过节才有之物,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
小丫头小嘴一撅,带着兴奋,又带着不满道:“听说后天哪个男人要过来吃饭,奶还说带小姑做漂亮的衣裳,楚楚姐姐也有!”
有客到就有好吃的!
楚容一抹下巴,猜测小姑相亲来着,人家男方来家里坐一坐,女方家看满意了,觉得那男人还不错,再去男方家看看,双方都同意,然后确定要不要定亲。
“给给,这是贿赂,小丫头你乖乖的,那里发生了任何事都跑来和我说,我给你东西吃,好不好?”
楚容眸光一闪,猥琐得仿佛拐骗孩子的怪蜀黍。
“好,说话算话!”
一口成交,小丫头抓了大片青菜粿塞入口中,大口吃了起来,不时看着楚容,生怕她出手抢夺。
“我我…我娘叫我了,我得快走,五丫姐姐,下次我还来,你给我东西吃。”小丫头狼吞虎咽,将青菜粿吞吃入腹,然后严肃的看着楚容说道。
楚容点头:“那当然,我说话算话。”
小丫头满意了,擦了擦嘴巴上,双手一搓,往地上抓了一把青草,转头就跑。
等到将楚长河和楚开霖搬入新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子没有油灯,漆黑一片,一家人大眼瞪小眼,最终坐在了月光之下。
四个孩子围成团坐在草地上,孟氏则去守着楚长河,以防万一。
“好,现在,我们的处境十分困难,随时可能因为断绝食物而饿死,但是我们不能认命,我们必须活下去!”楚开翰绷着小脸,严肃说道:“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们的家,只有依靠我们才能撑起来!”
“大哥,我能捉知了壳,卖了换钱,还有狗母蛇,一条能卖十文钱呢!”楚开墨举手,同样的严肃脸。
楚云沉思了片刻,道:“我的绣活不错,费点时间能赚不少银子。”
随即想到刚刚花去的一两银子,整颗心都疼了。
楚容:“……”
卧槽!
突然只有自己渣渣什么都不会做!
视线一扫,触及几朵夜晚依旧开得很好的小花,眼睛一亮,道:“我能种花,种了花能卖钱!”
楚开墨毫不留情的踩一脚:“几朵花又不能吃不能喝的谁买?小妹,说大话可不是好习惯,该打!”
楚容一脸‘你愚蠢,你没见识’的表情,道:“是,花是不值钱,但是点心呢?我们可以摘花做成好看的糕点啊,马上就中秋了,月饼畅销,鲜花月饼似乎没有见过呀?”
脑子飞快转动,花还能做成胭脂水粉,女人都爱美,到哪里都一样,只要学会做胭脂水粉,那还不是钱财往口袋跑?
还有,有钱人喜欢风庸附雅,喜欢高档次的鲜花美酒,不需要太多,只要一辈子培养出一株高品质花朵,那么她就赚到了!
楚开墨再次踩一脚:“你会做?材料哪里来?那些做糕点的细粉比金子还贵,你买得起么?”
楚容:“……”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然…
“那又怎么样,没钱了我来想办法,一定能买那些材料,不会做…不会做…”楚容纠结了一下,扭头眼含期待的看着楚云:“姐,你会做的吧?”
楚云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摇头:“不会,我只会弄两个小菜,糕点这种精贵之物我没做过。”更不曾吃过。
楚容垮了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或许她可以试试?
楚云话音一转,道:“但我可以学,娘亲会教我的。”
楚容眼睛大放光芒:“我怎么忘了还有娘亲了,娘亲一定会做!”
楚云猛然揪住她的脸蛋,道:“说,你说的什么‘没钱你来准备’,死丫头,你才多大,怎么来银子?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偷鸡摸狗了?
这可不成,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这是极让人唾弃的事!
楚容忙道:“是那个救我的人留下的,不信你问大哥,大哥也知道,我没有偷!”
嗯,她没有偷,只是劫富济贫罢了!
楚开翰笑得心虚,道:“是,是那人留下的。”
就这一次好了,助纣为虐一次就好了!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乃至无数次,直到最后变成脱缰的野马,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
楚云将信将疑的点头,大哥说是,那就一定是。
轻咳一声,楚开翰道:“好了,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们的想法都很好,但是,二弟,山上不能去了,爹爹和小弟的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冬季之前,蛇类大肆活动储藏过冬的食物,最是凶猛可怕。”
楚开墨脸色微微一白,月光照射下更添凄冷,闷闷的点头。
“大妹,刺绣可以,但夜晚没有油灯,只能停下,而且你要帮娘亲做饭,时间上最好定个阶段,才不会忙中出错。”
楚云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
“至于小妹…”楚开翰脑袋一疼,觉得现在傻乎乎的小妹原本听话可爱的小妹难缠得多:“你就跟着我吧。”
“跟着你干什么?我种花呢!上次章婶婶送给我的花籽儿呢?”楚容问道。
楚开翰扯了扯嘴角,道:“等你想起来,那些花籽儿都发芽闷坏了。”
“就是,大哥早给你种好了,这么多天过去,还没发芽,所以大哥上山挖了野蔷薇回来种在菜园子周围了,好像活了好几株!”楚开墨道。
楚云道:“你种花可以,但恩人给你的银子就不要碰了,什么精贵点心也不要想了,留下来给爹爹和小弟买药。”
楚开翰看着楚容,意思不言而喻,楚开墨果断点头附和,扯败家了!
与其到时候血本无归,不如一开始就不沾染,还能省下银子。
到底,没人支持楚容那鲜花点心。
第二天天一亮,楚开翰便被老宅喊去下地了,很快到了秋收时节,一些鸟类不怕死的飞来吃谷子,稻草人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
楚开墨跑去出玩了,具体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云则乖巧的留在家中,将里里外外再次收拾了一番。
这时,老宅才有人送来饭菜。
是三婶子陈氏,因为身怀有孕,且坐胎不稳,这几日刘氏倒是宽松,给她放了假。
“五丫,你娘呢?”
远远就看到楚容蹲在地上玩蚂蚁,陈氏小心翼翼扶着肚子问道。
楚容抬起头,看到陈氏的脸庞隐隐惊了一下,忙站了起来,道:“娘亲在屋里,三婶子你等着,我去叫我娘亲来。”
陈氏犹豫了下点头,道:“那你快去,呆久了你奶又要骂人了。”
楚容脚步一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跑。
拿那老妖婆说事,是担心他们赖上去么?
果然落魄时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相。
然…换成她,也许也会躲得远远的!
很快,孟氏跟着楚容而来,忙扶着已经满头大汗的陈氏进了屋子,而楚容,被赶出来了。
楚容:“……”小孩子受限很大呀。
扭头看到楚云抓紧短暂休息时间在绣帕子,屋外还放着一把大哥自己编的、扭曲难看的大竹扫把,歪着头想了想,悄悄离开了院子。
经过前院老宅时,眼尖的周氏立刻看到了,当下一甩手中的木槌子,掐住身边的四丫楚香的耳朵,道:“你给老娘记住了,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敢到处撒野,像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样,老娘打断你的狗腿,听到了没有?”
“娘,娘,我听到了!”楚香疼得大哭,却不敢推开耳朵上的手,斜眼瞪着楚容,都是这死丫头害的!
楚容恶劣的露出一个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氏一眼。
哼!
别以为姐姐是任打任骂的包子!
等级森严我动你不得,但你有儿子啊,你打我一下,我就揍你儿子一顿,想要他读书成才出人头地?姐姐偏偏要他一辈子留在地里!
什么三观楚容从来没有,谁对她不好,她就会想方设法报复,哪怕这报复的时间有点长。
“看什么看?你这野种滚滚滚!没得污了老娘的地盘!”周氏被楚容的眼神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发现她依旧一脸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心中却莫名想到当时楚香差点脑袋着地摔破了头之时,这死丫头仿佛一眨眼便出现的错觉,一股森寒阴冷爬上脊背。
再抬眼看去,那丫头已经走了。
“哭哭哭!晦气,给老娘洗干净了!你也别委屈,你外婆当年也是这么教我的…”
“可姐姐为什么不用洗衣服做饭…”
“死丫头!你拿什么跟楚楚比?你要是有楚楚那姿容,老娘能拿供菩萨的礼节供着你!”
身后传来周氏的咒骂声以及楚香的哭嚎,楚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兀自走出了家门。
楚楚么?那个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丫头啊!
小心避开了所有人,楚容孤身一人来到大山之下,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香山村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水,且山上有凶猛的野兽,完全就是一个未开发的自然生态区。
如此,应该藏有很多没被发现的宝贝吧?
抽出一柄匕首,挽起袖子,楚容动了动四肢,随即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若有人经过这里,绝对会被这惊骇人心的一幕吓一跳,可惜,发生了毒蛇咬人事件之后,除了一些经验丰富、以捕猎为生的猎户之外,再没有人敢上山了。
大山之上遍地是高大笔直的桂圆树,枝繁叶茂,遮挡了大片阳光,无处不阴冷,地上杂草几乎不生,有也是一种极为高大的白矛,根茎处枯败,叶片却是青葱盎然。
“哇!好多桂圆!”楚容昂着头,双眼发光。
虽然好几次将桂圆当饭吃,但每每看到还是忍不住想吃,当下收了匕首,准备爬上去吃个痛快,谁知,一道灰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收起来的匕首再次亮出来。
这匕首可不是大哥给她玩的那种没开封的铁片,而是吹发可断的利刃,拿到手那一刻,楚容还很是惊叹了一番。
古人智慧当真不是吹的,工艺精湛,鬼斧神工,随便一柄匕首,就能看出汗水凝结的结果。
定睛一看,那灰色的影子再次出现,只是一蹦一跳的,原来是一只灰色的大兔子。
楚容咧嘴一笑,捉兔子,这倒是新奇的体验呢。
飞快一动,在兔子飞快反应之前,揪住了它两个长长的耳朵往上一提,眉开眼笑道:“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上山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熟悉熟悉环境,以方便下一次的探入,顺便看一看有没有传说之中的野鸡野鸭之类的东西。
要知道生活在大城市的她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
那只傻乎乎的兔子还是一脸懵逼,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出现一个人,并且拎起了它的耳朵了。
楚容心情好,傻乎乎的同一只兔子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出现的很突然?姐姐敢说,论速度,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我,哪怕那一些修神奇内功的古人。”
微带得意,楚容四下看了看,扯下一把杂草,将之拧成绳状物,束缚住兔子的四肢。
就在这时候,嗖的一声。
一支利箭朝着楚容面门而来,同时伴随有一道惊恐的叫声:“快躲开!”
叶燃城也委屈,他爹不负责任的教他比划了两下弓箭,之后,便扔给了他一桶竹子削成的箭,叫他逮将只兔子回家炖汤喝。
然后他就硬着头皮第一次上山了,大半天过去,别说兔子了,就像兔子毛都没有看到,箭倒是浪费了好几根,就在他准备自曝自己回家迎接亲爹的嘲笑之时,出现了一只大肥兔子。
当即上弦拉弓准备射兔子!
谁知道突然冒出一个矮子精!
吓得他手一抖,果断射偏,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躲开!”
卧槽!杀了人,那要怎么办?求救么?开始背着血淋淋的人下山认错?然后被抓起来狠揍一顿?再然后将家底赔光?
不不不!反正也没人看到,不如就地挖了个坑把她埋了,毁尸灭迹也没人知道!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些有的没的,一只手却死死捂着眼睛,不敢去看,第一次上山,还没见过血呢!
楚容眼中倒映着那支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的箭,面色不变,下意识挪开了步子,往旁边推进几步!
嗖!
噗嗤!
运气很好的擦箭而过,但是手中那只大胖兔子,却很倒霉的当了挡箭牌,堪堪因为楚容的移动被长箭刺穿了心脉,脱了手,稳稳扎入泥土之中!
小手拍了拍胸口,稳住狂跳的心脏。
楚容瞪向罪魁祸首,那见那和大哥差不多高的孩子捂着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想也没想,低头随手翘起一块小土球,颠了颠,扬手用力一掷:“臭小子!下次看清楚了再射箭,杀了人可是要坐牢的呀!”
砰!
小土球准确砸在叶燃城头上,砰的一声碎成齑粉,浇了他一头。
叶燃城:“……!”
松了手,就看到一个小不点叉着腰,瞪着眼,而她的身后,那大胖兔子被钉在地上,利箭穿胸而过,死得惨惨的,鲜血流了一地,一双眼睛都吓得突出来了。
“喂,小不点,你没死啊?”
楚容呵呵两声:“你这么老了都不死,我怎么会死?”
“老?你说我?”叶燃城不可思议的点着自己的鼻尖,随即明白了小不点的意思,论年纪,他的确比她大了不少,不过…
“你这不要命的小不点,上山来找死么?”
楚容瘪嘴,道:“这不是没死么,还抓了只兔子,可惜被你杀了,你要赔偿。”
心里却在想怎么解释她速度快得堪比飓风的异能。
叶燃城心虚,这事的确是他的错,本来功夫就没到家,还眼瞎没看到有人,这才差点杀了人。
心有余悸,叶燃城声音弱了几分,道:“你想要什么赔偿?”
楚容咧嘴一笑:“也没什么,就是…看你那射箭的力度,你会武功是不是?”
叶燃城眉头一蹙,暗道:这小不点怎么看都不像个三岁的孩子,却长着三岁孩子的模样,难不成是…山中精怪变的?
这么想着,看楚容的眼神都变了。
“我会武功。”只是不高。
楚容上前几步,追问道:“那是不是会轻功?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水中掠过不湿足?”
叶燃城惊怵脸:“……!”
“你哪里听来的不靠谱之言?轻功这东西的确可以飞檐走壁,但踏雪无痕…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掠水不湿足嘛,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勉强可以做到。”
顿了顿,试探道:“你想学?”
精怪不是会飞天遁地穿墙术么?还学什么?
楚容猛点头,双眼亮晶晶,道:“你教我怎么样?”
学不学倒是无所谓,只是为她这奇怪的速度安一个来处罢了。
叶燃城狠狠松了一口气,这小不点是个人,而不是精怪,怎么判断?她脸上隐约可见伤痕,想来被谁打了还没好,传说精怪砍了它的手都能瞬间恢复,而且她的气息正常,没有奇奇怪怪的感觉。
综上所述,这小不点是个人。
“不行,我家打猎的技术是祖传的,不能教给外人!”叶燃城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足以教导别人,未免丢人现眼,便拒绝了。
楚容点头,一脸失望,这祖传的东西还真不好强行讨要了。
“算了,你赔偿…就去给我抓两只兔子吧,野鸡也成,怎么样?”
叶燃城微微一笑,略带几分尴尬:“能不能换换?比如,我给你摘桂圆怎么样?”
“这东西我能自己摘!”楚容蹙了眉,看样子,这臭小子并不准备赔偿啊。
上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番,唇红齿白,衣裳简朴洗得干干净净,半个补丁也看不到,突然觉得当猎户似乎也不错。
“你是哪家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楚容捡起那只死掉的兔子,一手扯去那支竹箭,看了一下死的透透的大肥兔,暗暗心疼了一下。
怎么就扎死了呢?
听说完整的兔子皮毛能制成鞋子衣服之类了,不知道坏了的皮毛还能不能用?
叶燃城看着楚容,嘀咕道:“我也没见过哪家小丫头和你一样…喂,小不点,你几岁?”
楚容果断扭头走人,既然得不到什么赔偿,还浪费时间干什么?
叶燃城忙大声喊道:“喂,小不点,我,我拿钱买下你那只兔子怎么样?”
楚容脚步一顿,眼珠子转了转,回头道:“你打算花多少钱买我的兔子?”
叶燃城一脸沉思,想着自己有多少银子,道:“一斤兔子肉最多也就二十多文钱,我三十文给你怎么样?这兔子看样子七八斤吧,也就是…算两百三十文好么?绝对没有坑你!”
楚容心里头一掰扯,兔子带回家十之八九会进入老宅的人口中,还会被狠骂一顿,毕竟山上才出事,她就不要命的上山。
但是钱可以啊!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她爹爹和小弟也需要买药…
“这位大哥,你明天上城里去不?”楚容问道。
叶燃城不解:“干什么?”
“带我进城吧。”一进城就被拐,家里人肯定不愿意带她去,只能另寻他法。
叶燃城:“你去城里干什么?”
楚容:“去买东西啊。”
叶燃城看了她手中的兔子一眼,想着要不要自己亲自猎杀一只:“你的家人呢?你不怕我把你带出去卖了?”
楚容笑了:“我跑回来让你多卖几次,然后我们平分怎么样?”
叶燃城:“……”这孩子傻的吧?
随即想到小不点干净利落的躲开利箭,心下微微一惊,道:“你会武功?”
楚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会一点。”
最终,还是将速度快按在了武功之上。
揉了揉眉心,女孩子出门没那么方便,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想了想,叶燃城道:“我可以带你进城,算是这一次差点误杀的补偿,之后你我互不相欠,你过阳关道、我走独木桥如何?”
楚容点头:“一言为定!”
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楚容将兔子卖给他,得了沉甸甸的铜板,之后各自回家。
刚回到村子里的小道上,楚容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裳,生怕上面黏了草籽被发现进而挨揍。
“楚开阳,快看,是你的堂妹!听说伤了脑子变傻子了呀!”一十来岁的孩子推了推楚开阳的手臂,眼中带着恶意。
就是这死孩子,害得他娘揍了他好多次!
什么比楚家三岁小儿还不如?不过是会算两个数字罢了,他还会念书写字呢!
楚开阳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涨红了小脸,怒道:“我才没有什么堂妹,我只有楚楚一个妹妹!”
楚楚啊…
那个小丫头八岁,却出落的亭亭玉立,怎么看都不像农家的孩子。
十来岁的孩子,正是懵懂纯真的年纪,听到喜欢的姑娘立刻面红耳赤,局促不安起来。
而那个推了楚开阳的孩子则笑道:“别生气嘛,既然你不喜欢她,我去帮你揍她一顿怎么样?”
“你爱去不去!哼!”楚开阳看了一眼迈着小短腿走得稳稳当当的楚容,甩袖冲了上去,就是这死丫头,害得他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来,什么驱赶二叔一家,明明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养病的好地方!
冲到楚容面前,用力一拽她的胳膊,恶狠狠问道:“喂!楚五丫!你给我说清楚,爷奶同意你们搬过去是不是为了一个安静地方养伤?是不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
楚容身子小,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一脸怒气的回头,就看到楚开阳那张同样满是愤怒的脸,当下想起报仇之事,果断拽了他横在胳膊上的手,一个标准的过肩摔!
然而…
“你干什么?想背我?不怕被压死?还有男女授受不亲,记住礼义廉耻!”楚开阳愣了下,随即红着脸推搡小小的后背,眼神四处瞟,一脸做贼心虚。
楚容:“……”
妈蛋,竟然没有扛起来?
不死心,再来一次!
砰!
楚开阳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后脑勺着地,一脸扭曲的看着双手背在身后的楚容:“你……”
楚容甩甩手,偷偷藏在身后,肃着一张小脸道:“姐姐想打你很久了,以后见面客气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楚开阳羞恼,身为家中第二个读书人,怎么能受到这份耻辱,一骨碌爬起来,仗着身高体重,朝楚容扑去:“欠揍的死丫头!”
楚容咧嘴笑看了一眼一旁看戏的小书生们,果断收了势,往旁边一躲。
噗通一声,楚开阳扑倒在地,脸朝黄土背朝天。
“呐,听说读书人的礼数十分周全,这就是么?你对我行如此大的礼,叫我怎么受得了呀?哥哥,你这是要折我寿啊!”楚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轰的一下,从未有过的羞辱遍布全身,叫他气得发抖,面红耳赤:“你…你、我要回去告诉奶,叫她打死你!”
楚容沉下脸,收敛了笑容,蹲下身躯,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可以试试…”
冰冷的匕首贴着脖子,楚开阳涨红的脸色瞬间褪尽,煞白得吓人:“你敢…你敢杀我…”
毛孔不由得竖了起来,明明阳光普照的白天,却感觉不到温度,有的只是无边的阴冷。
“你看我敢不敢。”
楚容笑了,天真无邪。
这笑容,落在楚开阳眼中,却是个张牙舞爪的凶狠恶鬼!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楚容后脑勺,手中匕首飞快一收,拢入袖口,消失得无影无踪,楚容回头,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骘。
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她的眼睛,楚容听到自家大哥气急败坏的声音:“死丫头,叫你送个水到地里,你送去哪里了?还有,咱堂哥是读书人,天气热了中暑也在所难免,你看到他摔倒了也不知道扶一下!就算扶不动也可以喊人的,蠢丫头!”
若楚容此时能够看到,绝对会发现楚开翰脸上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双眼瞳孔一缩再缩。
然而,此时楚容的双眼被蒙住,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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