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哥哥,你账房先生的职务怎么办?”楚容皱着眉,看样子,小哥哥并没有打算辞去账房先生的工。
眉宇间带着暖暖的笑意,道:“自然是兼顾,姐姐一人于城里我不放心,账目一天整理一次便可,我下学便可以过去帮忙。”
严卿不在,楚云一个被宠大的女子无人照看着不太好,楚开霖自觉是个男子汉,就该给家里的两个姐姐妹妹当靠山。
话头一转,道:“女子安身立命后院之中,小妹,你何时在厨艺上用点心?我其实很想吃你做的饭。”
楚容干笑两声,道:“小哥哥迂腐了不是?为什么女子一定要安身立命在后院?你看我也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银子,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钱了,完全可以请个厨娘,小哥哥可能不知道,厨房烟熏火燎的,很容易变成黄脸婆的!”
黄脸婆?
还有这说法?
楚开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从此以后倒是放弃了叫自家小妹下厨的念头,反而经常念叨女红。
又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好天气,楚容晃荡到段白黎院子里品尝花茶,这个人有一双上帝之手,普通的干花到了他手中能变成韵味非常的花茶,这叫楚容完全上了瘾,不管多么忙碌,都会抽出时间来,跑到他家讨一杯花茶喝,有时候是大清晨,有时候是三更半夜。
然,不管她什么时候,那个人,都会斜靠一旁,手中一本手,身边一壶冒着热气的水,桌上两只雕花茶杯,相对而放,好似专门等她到来一般。
“香山之上出现了凶猛的大虎,啊黎,若是夜里有动静,立刻让尚华带你道叶家,我和叶叔叔打过招呼了。”楚容照旧慵懒享受的喝了一杯茶水,而后叮嘱了一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最近一段时间,庄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娇花枯萎的迹象,或者和天气有关,然而,楚容更相信人为。
换句话说,有人朝她的碧玉山庄伸手了。
段白黎在楚容离开之后才收了手中的书籍,道:“尚华,你亲自上山一趟,猛虎下山多为冬季储藏粮食之时,此为开春,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山上野物争相离开窝巢,当少不得猛虎口粮才是。”
尚华绷着娃娃脸摇头:“公子,我不,我不去!”
段白黎扭头看他,淡淡道:“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不听话之人。”
尚华面色一白,竟是直接跪了下去,眸光坚定道:“我不要离开公子身侧,打死都不要!”
公子可不比他么皮糙肉厚,从小身体原因,无法修习武艺,脑袋再聪明,碰上农家这种习惯撒泼耍赖的流氓赤鼠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可不会忘记,接连几日,楚家那个自认貌美如花、他眼中路边野花的楚楚姑娘经常闲逛到房子附近!
段白黎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将他看得低下了头,什么坚定态度完全溃于无形。
耷拉着脑袋,苦着脸道:“公子,那我…那公子答应我,去叶家待着,等我回来接你。”
叶家在香山村那就是龙潭虎穴,除非必要,否则无人敢接近的那种,公子暂住叶家,他一定很放心。
段白黎无奈一叹,道:“好,答应你便是。”
尚华松了一口气,娃娃脸也恢复了笑意。
尚华上山,段白黎却没有登叶家的门,生活在魑魅魍魉遍地走的京城,他早已练得一双火眼金睛,叶家那位一身杀气腾腾的老人家,并非单纯的老人家。
然,这号人物他却对不上号来,加之高大的骨架,浅显的异族之风,只有一种可能——此人,为他国人。
还有楚家隔壁的袁家,这一家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大成的人。
小小的香山村当真是卧虎藏龙!
也因为这份特殊,段白黎并不打算与这两家人有太多的牵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将自己放在危险之地,此为大忌!
深夜,楚容一嘴泡爬了段白黎的院门,果然看到那间熟悉的屋子还亮着灯,依稀能够闻到好闻的花香。
推门而入,抓了泡好的花茶痛饮一杯,而后死鱼一样摊在桌上忍不住道:“这本书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已经看了整整一个月了,还没有看完?你不觉得腻味?”
段白黎放下了书:“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百遍读书其义百数…可是碰到了事,小小年纪,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楚容立刻忘了读书的事,疲惫道:“庄子里出现了内奸,也大概知道了是谁,只是我不明白,我对他们这么好,逢年过节送红包送大礼的,他们为什么会不知足?”
纤白手指执壶,于楚容面前的空杯斟满,淡淡薄雾模糊了视线,点点花香沁入心脾。
楚容看着段白黎那好看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几根手指指腹生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拿笔的手。
轻抿一口花茶,段白黎道:“人心便是如此,越是安定,却是不知足,你给予他们足够多,便想要更多。”
楚容赞同道:“没错,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不能对人太好,那样会觉得我好欺负,当真觉得我年纪小就好糊弄了么?哼,想要接手我的庄子,我便叫你身死当场!”
手伸的太长,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段白黎笑笑不语,所有的忠诚,全都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此前,容容待那些人好,便安定了下来,尊崇敬爱,然后出现了更大的诱惑,无法抗拒的诱惑,自然就出现了反叛之心。
人,心中先有自己,尚有闲暇,再顾及他人,此为人之常情。
一夜飞闪而过,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沉睡的小村子,开了春,人们开始准备孕育秧苗,找一个春暖花开的好光景,播种。
粮食,是老百姓的命根子。
村子一派欣欣向荣之态,这时候,山上狼嚎虎啸惊动了所有的村民。
“这是怎么回事?往年可不曾在春季出现狼虎猛禽啊。”忙碌的村民们面露惊讶,随即便放松了:“也许刚刚熬过了冬天,这些猛禽出来觅食,一时间太过兴奋了。”
村长叫人叮嘱了几家喜欢打点小野兽当下酒菜的人,叫他们管住双腿,在香山恢复如初之后再考虑上山的事。
同时亲自上门找了段白黎,道:“公子,山上猛兽出没,这段时间莫要上山为好。”
视线一动,并没有看到那个一脸讨喜的孩子,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段白黎道谢,留村长喝了一盏茶,之后将之送走。
目光远眺香山,一抹淡淡的忧愁爬上眉梢:“但愿,杞人忧天了。”
然,并不是他杞人忧天,山上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狼虎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终于下山了。
首当其冲就是叶家的房子,和段白黎的房子。
凄冷的夜色中,狼嚎虎啸震天动地,几乎所有人都被吵醒了,却不敢出门一看究竟,而是一家人蹲坐在一起,相对无言的收着一盏晃动的烛火。
楚家也一样,不同的是,楚容抓了外套穿上,就要走出家门,楚云忙拦住了她:“不能去,小妹,山上虎狼诡异的下山,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事?你一个小女孩,乖乖在家待着,明天,明天再去看行不行?”
口气带着祈求。
楚容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扯开了她的手,道:“姐姐不要担心我,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跑路特别快…好了,我说!”
楚云眼泪唰的流下来,吓得楚容举手投降,道:“啊黎身子还没好,我也好几天没看到尚华了,钱老不知所踪,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出了什么事,跑都跑不掉。还有叶叔叔,燃城不在家,叶叔叔就是我的责任。”
楚云哽咽,身躯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还是放了手。
楚容连忙撒丫子狂奔,因为不久之后,她哥哥会找过来。
果然,几乎楚容前脚刚离开,楚开翰和楚开霖后脚就推门而入,看到哭得不能自已的楚云,向来文雅远离尘嚣的楚开霖抬脚踹了门:“死丫头!”
远处,楚容打了个喷嚏,嘀咕一声:“谁在骂我?”
甩了甩脑袋,楚容加快了步伐。
一阵风呼啸而过,朝着山脚下而去。
而此时,山脚下已经被狼虎包围,两个种族的猛兽对立而站,好似对峙一般,足足百多头,就这么占了大片的土地。
叶老爹负手立于屋顶之上,居高而望,看的却不是狼虎,而是一身白袍、纤尘不染的段白黎。
似有所察,段白黎抬头,透过屋檐,看到了一身杀气的叶老爹。
果然,他的猜测成真了。
这人,身份非同一般。
这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人,想要借虎狼之口,斩杀于他!
屋顶上,叶老爹面色冷峻,天空漆黑一片,星辰没有一颗,只见他举起手,置于口中,一道清脆而波澜曲折的哨声响起。
虎狼对立之势瞬间改变,齐齐掉头,朝着段白黎所在屋子冲去!
嗷呜——!
吼——!
狼嚎虎啸,声声惊天动地。
山下的村民变了脸色,慌张无措,小孩子更是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却被他们的母亲捂住了嘴,生怕哭声引来了灾祸。
“大哥!你不能去!”楚云快哭瞎了,放走了小妹叫她恨不得打杀了自己,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大哥迈入危险么?
楚开翰面色沉重,道:“不,我要去,若是我和小妹…小弟,爹娘还有云儿就托付给你。”
楚开霖静静看着他,而后轻轻点头:“大哥自去勿扰,家中一切有我。”
楚开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推了门,大步离去。
一墙之隔,孟氏哭倒在楚长河怀里,却是咬着袖口,不敢泄露半点声音。
楚长河轻喃:“别怕,别怕,五丫福大命大,她敢出去,自然有能力保重自己,二郎他…不会有事的。”
楚云一激动,翻了白眼昏死过去,楚开霖淡定将之接住,顺势跪坐在地,将之放于双腿之上:“姐姐何必担忧,小妹吉人天相,万事逢凶化吉,自会平安归来…大哥,身为兄长,理当一马当先,当仁不让,燃城不在家,叶家叔叔便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小妹,也会是大哥…而现在,两人都去了罢了。”
孟氏擦干了眼泪,和楚长河走出了房门,安静坐在两姐弟身侧,守着他们,也等待着他们。
楚容速度很快,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山脚下,等待她的却是铺天盖地、潮水一样蜂拥而来的虎狼之师!
瞳孔猛然收缩,楚容当机立断,翻墙进入了院子,一眼就看到负手而立,一副乘风归去的段白黎,忍不住咒骂道:“你这是等死呢?那么多狼虎围着院子,你还想方设法跑路,摆个好看的姿势,是为了死的好看一点么?”
段白黎难得出现了错愕的表情,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只觉得无奈,轻轻摇头道:“我这破败身子,能逃到哪里去?”
跑得再远,终究逃不过一死,不如不跑,免得白费力气。
楚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上前,抓了他的手往肩膀上一扛,憋红了脸,挑了个借力的地方,竟是背着段白黎飞跨上了墙头。
“放下我,你快走。”段白黎愣神之际,便上了墙,入目是浩浩荡荡的虎狼,随意一扫,布局井然有序,进退有度,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与其两人都跑不掉…
“闭嘴!你这条命可是我救下来的!”楚容恨不得踹死这丫的,生死关头,还想什么大义凛然,冒死而来,难不成空手而归?
段白黎识相的闭了嘴,一双眼睛闪过几分光芒。
楚容紧皱眉头,在一头狼窜上院墙之时,憋了一口气跳下去,而后拔足狂奔,口中飞快道:“抱歉,我不能只带你离开,叶叔叔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只能带着你一起去叶家,之后…我大哥一定会来,大哥并非鲁莽之人,定会找人来救我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活下去”
说得又快又急,跑得急如狂风,几乎被风吹散,然而,段白黎却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字。
双腿缠住楚容的腰腹,段白黎突然摘走了楚容头上的珠花,朝着一头扑来的狼重重打了去!
嗷呜——!
一声惨叫,那头狼摔倒在地,一颗眼珠子中嵌着染血的雪白珍珠,异常打眼。
“死丫头!”
屋檐之上,将楚容出现到救走段白黎这一幕完全收入眼中的叶老爹狠狠跺了一脚,直接将屋顶踩碎了,整个人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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