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老爹已经走了,无声无息,连带楚容侥幸认为还留在山上、没有被叶老爹带走的叶燃城一起消失了。
整整十日,等不到山上下来的熟悉身影。
楚容暗叹,果然走了。
山上虎狼结伴下山差点伤人之事,最后意料之中的不了了之,毕竟,差点伤人就是没有伤人,而那天之后,虎狼呼啸不再响动,好似曾经下山只是一个意外。
城里县令大人便将之认定为偶尔,撤走了山上巡查根究的人手。
这一天,尚华负伤而归,整条胳膊鲜血淋漓,娃娃脸满是慎重。
段白黎早有猜测,这会儿看到尚华这般狼狈模样,将储藏的好药扔给他,道:“处理好伤口再来回报。”
尚华欲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恭敬应是,而后急匆匆梳洗了一番,吊着胳膊,这才重新出现在段白黎面前。
尚华道:“公子,京中军师失踪,圣上费心将之隐瞒,三国有猜测却是没有证据而不敢妄动,不过边境摩擦已经开始。”
话落,小心翼翼的看着段白黎。
段白黎轻轻摇头:“圣上之能,定有后手,此时我等不需烦忧,军师府定然被密切监视起来,你且传信叫尚安等人莫要轻举妄动,于将军府…于将军府的扶持,就此作罢。”
操心太多太累,既然有偷闲的机会,那就好好抓住,最好偷闲一辈子。
天子是为明君,少了一个用顺手的军师,自然会有千千万万的顶替之人,大浪淘沙,最不缺少的就是后来居上者。
尚华忍不住抱怨道:“公子早该如此,将军府豺狼虎豹之窝,身处当中不得安眠!”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尚华忙补救道:“公子胸有天下,万里河山百姓,驰骋疆场,位极人臣,早就是将军府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好了…”段白黎止了他的话,道:“往事如烟而去,如今,段白黎仅是山中村夫罢了。”
尚华闭了口,公子有退隐之意,何况,这么几个月来,公子悠然山下的姿态,更叫人知晓他深爱这种悠然生活。
罢了,只要公子安好就好,管他河山大好还是山水倒流,四国烽烟四起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说服了自己,尚华说起了山上之事:“那日我上山,看到了九朝部落的人,似乎在寻找什么,而那些虎狼,便是九朝部落之人呼唤而来。”
九朝部落是个神奇的大国,朝中很多能人异士,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蛇虫蚊蚁,更有控制虎狼者,香山突然出现的虎狼,便是这九朝部落高人所控制。
“我盯了三天,发现这些人并没有谋害我大成百姓的意思,反而…似乎在找什么人。”尚华冷静道:“隔壁那叶家小子便是于山上被那些人绑走的,后来我跟了他们一路,还看到了叶老头儿,他们称他为将军,称叶小子为少爷。”
段白黎眸光淡淡,没有一点意外,这两人的身份终究是揭露了,当日消失之后,连带楚家邻居的袁家人一起失踪。
这两家,很早之前就是互通的。
这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意外的模样,尚华便知道公子早就有了认断。
楚家。
开了春,忙着选种插秧,忙着开市挣钱,忙着复习准备即将开始的科举。
楚容手中一盆整齐可爱的多肉,小心打理好,而后将之放在楚开霖桌上,歪着头看他走笔如飞,洒落字迹跃然纸上,赫然是《三里志》中,关于香山村虎狼下山之事。
搁笔,吹墨,等待干透后继续下一页。
楚开霖抬头看着楚容,道:“可是有事?”
楚容摇头:“没事,不过是觉得这几日小哥哥有些废寝忘食了。”
楚开霖笑道:“临近科考,我忙碌些,不是人之常情?”
楚容斜眼笑:“可是小哥哥忙碌的方向不再科举上啊,不过小哥哥,你真的要下场考试,你只不过在书院呆了不到两个月呢?”
应房先生之约,大年一过,楚开霖便背着书袋踏进了书院,终日来往于学院、鲜花饼屋以及香山村三点之间。
直到几日前山上虎狼下山,楚开霖几乎没有离开家门半步,整日伏卧书桌前,疾笔奋书,空了的时间就盯着楚容看。
楚开霖倒了杯水,小口抿一口,道:“科举在于日积月累,而非临时抱佛脚,且,下场不过一试罢了。”
哪怕自信满满,楚开霖也不打算将话说得太满,一切,以事实说话。
楚容点头,有些讨好道:“所以小哥哥不生我气了好么?”
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自那日将自己置于险地开始,小哥哥就待她冷漠了几分。
楚开霖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莫名的盯着楚容看。
又是这种看得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楚容差点扛不住落荒而逃,楚开霖开口道:“小妹,我没有生气。”
只是觉得为人兄长太过无能,才叫她涉身险地之中,责任,那也是家中哥哥的责任,与她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骨子里,楚开霖认为,楚容再怎么不同寻常女子,那也是女子,出嫁前父兄为之遮风挡雨,出嫁后夫君儿子为之扛起一切。
楚容斜眼,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
楚开霖笑了笑,眉宇之间终于恢复了过往的暖色,道:“该作何便去,不必整日围着我,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楚容信了,不枉费这几日化身小丫鬟,端茶送水,总算雨过天晴了,随即撒丫子狂奔出去,庄子里还有事要解决呢!
楚开霖失笑。
转眼到了科考前夕,家中三个学子相继踏上前路,楚长海一身自信满满,拜别双亲妻儿,踏马而去。
府城,距离三里镇可是有三天的路程,楚长海不得不提前出门。
而楚开霖、楚开阳二人考秀才,只需要当日出门便可。
九天的科考时间,前途何方,只能自己把持。
送走了家中学子,楚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是否真正平静,只有自己心中明了了。
……
“五丫,听说你和景宏交情颇深,可否带我前去他家?”楚楚手肘上挎着好看的篮子,一张花哨布料遮盖之上,叫人看不到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不过从阵阵的香气来看,是鲜花饼子一类的。
楚容眸光闪了闪,视线从篮子上移开,落在楚楚那张微微熏红的粉颜之上。
楚楚容貌姣好,说话温声小意,一言一行,无不显露与农家女的不同之处,很多年轻的男子看到她就移不开眼睛,很多妇人也喜欢她,恨不得将她掳回去当儿媳妇。
心思百转,楚容笑道:“大堂姐,我现在就有空,我陪你走上一遭吧?”
楚楚点头,温柔缱绻,心中却恨得要是,尚华那死男人,凭什么挡着她不让她靠近?等她得到了想要得一切,一定叫景宏赶走他!
一定!
眸光飞快闪过一丝狠色,楚楚乖巧的走在楚容身侧,不时捂着嘴轻笑,吸引为数不多的年轻男子侧目。
楚容:“……”
我们没说什么好笑的,这女人有毛病,不知道在笑什么。
很快到了山脚下,叶家荒芜了下来,就剩段白黎这间屋子了。
因着楚容是常客,尚华咬牙切齿,还是放两人进入了院子,只是狠狠瞪着楚容的后背,恨不得将之戳穿了。
都说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惦记他家公子,死丫头还带着狼上门,这不是叫公子处于危险之中么?
不行,他得看着,绝对不能污了公子的名声!
于是,尚华化身凶狠恶煞的守护门神,死死缠着段白黎身后三步之遥,就是不离开!
段白黎皱了皱眉,显然也不希望楚楚的出现。
面前只有两只茶杯,多余的一只没有,备用的是给客人用的,段白黎并不打算拿出来招待一个反感的人。
犹豫了下,段白黎看了楚容一眼,而后将自己惯用的杯子移到楚容面前,将楚容那只杯子…收起来,换成尚华的茶杯。
目睹这一切的尚华:“……”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
然而,面前两个女人却是没有发现。
楚容喜欢段白黎泡出来的花茶,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眯起了眼睛好似一只晒太阳的猫。
楚楚红着脸,拿出自己做的饼子,柔声道:“景宏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味道楚楚觉得还不错,景宏…景宏尝尝,给楚楚一个建议好么?”
楚容瞟了一眼那饼子,楚云的鲜花饼多是将鲜花溶于面皮之上,取色泽好看鲜亮,馅料肉馅、素馅、鲜花馅都有。眼前这饼子,外表看和楚云手中出来的饼子一模一样,更添了几分精致小巧之意。
眸光闪了闪,楚容看到楚楚纤细脖子上那金灿灿的链子,以及手腕上碧透玲珑玉镯,一个猜测浮现脑门,垂眸沉思,楚容再没有喝茶的心思。
段白黎云淡风轻道:“多谢姑娘好意,景宏不喜甜腻之物。”
楚楚忙道:“公子误会了,这鲜花饼并非甜腻之物,腹中藏着芬芳花瓣,咬一口沁香扑鼻,入口清爽,唇齿留香,最适合配茶当做茶点品尝了,不信公子可以尝尝看。”
段白黎再次拒绝道:“楚楚姑娘,景宏不喜甜腻之物。”
楚楚眼眶一红,伤心欲绝的看着段白黎,而后竟是捂着脸,哭着跑了。
楚容:“……”你冷酷无情,你无理取闹,你不可理喻!
莫名的,楚容想到了曾经风靡一时的某瑶风。
忍不住笑了出来:“啊黎,你也未免太冷酷无情了吧?人家好心给你送东西吃,你怎么能狠心拒绝呢?说好的风度翩翩呢?”
段白黎道:“你尝尝这花饼。”
楚容不疑有他,抓了一饼子张嘴就咬,的确是沁香扑鼻,加上足足的细腻嫩肉,味道很不错。
不由得疑惑的看着段白黎:“啊黎,很好吃啊。”比姐姐亲手做的也不差了。
心下一凛,楚容暗骂自己太不小心了,以前有严卿在,她只需要扔出去了一个想法,之后严卿自然会摆平了所有。
然,严卿已经离开了,临行前叫她好好照顾小百合,不然就撕票!
揉了揉眉心,楚容决定好好过一遍楚云身边的人。
突然,一股灼热涌上脑门,楚容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两管鼻血蜂拥而出。
楚容:“……”卧槽!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段白黎面不改色,取了帕子帮她堵住了狂流的鼻血,道:“可是明白了楚楚的好意?”
楚容脱口而出:“楚楚是不是看上了你,想要直接上了你?然后你不得不负责,娶她过门?”
段白黎不语,沉默以待。
楚容猛然一恼,躲开了段白黎捂住她鼻子的手,两管鼻血再次淌了下来,滴落在桌上,怒道:“明知道这饼子里有毒,你还叫我吃?这下好了,吃了整整一个啊,欲火焚身的,要死了!”
欲火焚身?
段白黎失笑,眉宇之间宛若千秋万岁梨花一瞬间开放,摇曳满枝头,动人心魄。
楚容看呆了,却听段白黎道:“这药只对男人有效果,对女人…最严重的也就是你这般,忍忍就好了。”
楚容捂着鼻子移开了视线,总觉得段白黎这人还有什么阴谋。
几乎脑子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便被一只大手拖入怀中,而后天旋地转,被轻轻压在地上,后脑勺处清晰感觉到一只手掌,鲜血倒流,灌入口鼻之中,铁腥味差点叫她吐了。
而尚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然后…
“你们在干什么?”楚楚一脸急色推门而入,脸色瞬间退去了血色,宛若妻子抓到了丈夫的秘密一般,质控声音尖锐而愤怒。
“滚出去!”好脾气的段白黎似乎压抑着什么,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暴躁。
楚楚白着脸,游魂一样转而离开。
楚容瞬间恍然大悟:“啊黎,你拿我当挡箭牌?”
一颗什么东西塞入口中,楚容下意识咕噜一下将之吞了下去,冰凉之感差点没叫她舒服得睡过去。
“你就是给我好东西,我也不会当你的挡箭牌!”火气被冰凉浇灭,楚容突然炸毛了。
段白黎恢复了云淡风轻、泰山崩顶而不变色的悠然姿态,轻轻将楚容抱了起来,胸前不着一丝凌乱,此时满是斑斑血迹。
“这可…由不得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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