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么?”
送走那些尊贵之人,天参寺老主持一脸平静的问道。
值得么?
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恩惠,用五百年感动佛祖,感动苍生,换一次重生,用几辈子积蓄下来的功德,换一个人间帝王殒命,不入轮回,不入地狱。
国师毫不犹豫道:“值得。”
我虽不入红尘,也终有一份牵挂。
“待此事一了,我自当避世不出,常伴我佛,不求佛祖原谅,只愿…她一世无忧。”
阻了轮回,打乱时局,改变一个王朝!
出家人不理红尘事,一旦沾染,便是苦海无涯!
“我佛慈悲。”
转过头的国师散去一脸慈悲,身后是悲悯天下的叹息,唯有满目冷寂,求原谅?他何错之有?上天如此不公,给了他唯一的牵挂,又生生剥夺,趟过红尘水,如何洗去一身牵挂?所谓苦难都是磨砺历劫、是一个个成长的垫脚石,不过是无能者自我安慰罢了!
由始至终,他信的只有自己,人定胜天!
摔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他也要动手碾碎了拦路石,挫骨扬灰!
看,他不是用五百年蒙骗过容天下罪恶的佛祖?得一次重生,一次重新开始!
看,人间帝王,受命于天,他不是叫他死后无法入轮回,消散天地间?
值得?值得!为什么不值得?
风平浪静那么多年,佛家只有一味平淡,不经历跌宕起伏,又怎知…双手能不能撼动天地!
可惜…
一抹难得的柔和陇上眉梢,转瞬即逝。
“可惜无法陪伴你一生…”
我之所求不多,不过是陪你走一生,看你笑颜如花。
捂了捂心口,国师唇角勾起浅浅笑容:够了,已经陪了你十年,你也陪我十年。
枯燥寡淡的百年人生,已经足够。
整理素袍,眸光轻柔,国师翩然离开天参寺,宛若一朵洁净青莲盛放,香气淡雅,朝着皇宫走去。
为你做最后能做的事,铲平阻碍你一世顺遂最后的障碍!
……
“小皇孙?”
当国师宣布完诚德帝的‘遗言’时,满室安静,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有人瞪着眼睛,颤颤巍巍、不确定的问道。
国师点头,慈悲双眼扫过众人,口气平静道:“皇上多次提起,太子殿下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早早启蒙教育,后来也不曾叫他失望过,皇上病重不起那段日子,太子更是鞠躬尽瘁,竭尽所能,太子储君之位当仁不让。然,太子唯一的缺憾就是伤了一条手臂,想来诸位皇室宗亲是不可能同意一个有残缺的继承人上位?”
这话问的是几个皇室宗老,这些人年纪都不轻了,最小的还是诚德帝一辈的,可谓是德高望重。
他们齐齐点头:“事关皇室尊荣,不容有失!”
是的,有残缺的太子是不能成为皇帝的,这是他的坚持,此外,谁人当皇帝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活到这个岁数,只有别人敬着份,哪怕是皇帝。
国师不急不缓道:“正是考虑到这一点,皇上才说,由小皇孙继位,太子摄政,待新帝成年还政于皇,另,云王召入京城常驻,同摄政王一起辅助新帝。”
这是在养虎!
所有人同时想到这么一句话。
新帝年纪太小,自然没办法主持朝政做主江山,太子为摄政王,主掌朝事,本质上除了坐不上皇位之外,大权在握,而云王从旁协助。
一下子在年幼的天子前立下两座大山,将来想要夺回权利,势必又一场血雨腥风。
太子脸色难看,早些年父皇就曾说过,可以是他的嫡子为帝,后来也说过,残废又如何,只要有能力,有按住满朝官员的魄力,废了一只手也可以为帝,没想到到头来直接绕过去,掉到小皇孙头上,也就是他的嫡幼子!
不要看,他也知道嫡长子如何面如寒霜!
就是他也生气难堪,更何况是他的长子?
云王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储君在身是太子最大的优势,若非身有残缺,登基不过是顺应天意,理所当然,而他这个成年就封王驱赶到封地的王爷,早就没有了称帝的可能。
小皇孙如今不过三四岁,距离成年还有十几年,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在谁手上谁也说不准,毕竟,意外在皇家并不少见!
国师可不管众人的想法,只要太子不上位,成年了的皇长孙不上位,云王野心勃勃忙着和太子争抢,还有发展朝中势力,自然顾不到边城征战之事,所有了都相信,有天才军师在,那么与盟军的战斗就不会输,凯旋只是时间的早晚,甚至,为了争取天才军师这一权势而不得不派兵援助。
十几年之后,那就是段白黎的事了,他可以为她扫清障碍,却不会去管段白黎的死活!
国师甚至希望十几年后的段白黎护不住她!
如此…
国师眸光微动,星光流转着看不透的情绪。
就这样,还是懵懂无知幼童的小皇孙,就背负起整个大成的未来,无人出言反对,同时,面前矗立两座大山,搬开需要极大的力气,乃至亲兄长的忌惮仇恨和嫉妒!
诚德帝驾崩三月之后,新帝即位,由新任摄政王和回京常驻的云王共同扶持,另朝中数位大臣协同辅国,同时,太子师团队确认,早早上岗,拎着懵懂无措的幼帝学习各种下葬礼仪。
三天之后,诚德帝棺樽抬入皇陵,后妃中,有子嗣的被接走,没有子嗣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搬入皇家寺庙,长伴青灯古佛,另一选择就是…殉葬。
新帝上位,大赦天下,之后就是派兵南下,援助焦灼着的四国战。
国师不顾众人挽留,毅然选择天参寺一偏僻禅院,放话避世。
所有人以为国师同诚德帝感情深厚而因为诚德帝的离世一夜苍老,更是不愿再涉世,如此才会选择苦修。
刚刚送走自家表哥的新任御林军统领阿尧护着小皇帝出面挽留国师,在众人劝说无用之后,溜到国师的禅院,抿着唇问道:“国师当真不愿再见外人?若是五姐姐来了呢?”
国师凝视着阿尧,眉宇之间终于有了出家人该有的宁静、慈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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