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熹微的曙光仿若一层薄纱,轻柔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这静谧的山坳之中。曾卫国在鸟儿欢快的歌声中悠悠醒来,那婉转的鸟鸣似灵动的音符,在山谷间悠悠回荡,清脆而空灵,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晨曲,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山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且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瞬间沁入心肺,令人心旷神怡。
推开陈旧的门扉,“吱呀”一声,似是岁月的轻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不远处,山间小溪的潺潺流水声传入耳中,那清澈的溪水冲刷着石头,发出哗哗的悦耳声响,溅起的晶莹水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光芒,好似跳跃的精灵,在欢快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为这清晨增添了一抹灵动的生机。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声呢喃着往昔的故事,与鸟鸣、水声交织成一曲和谐的自然交响乐。
抬眼望去,对面杂草丛生的山坡与葱郁的竹木林相映成趣。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红的、黄的、紫的,星星点点散布在草丛间,像是大自然不经意间洒落的彩色颜料。竹木林里,竹子修长挺拔,枝叶交错,投下一片片绿荫;树木枝繁叶茂,有的树干上缠绕着蜿蜒的藤蔓,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轻嗅空气,还能闻到那野花散发的淡淡甜香和竹木独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质朴味道,让人心生眷恋。那蜿蜒的水泥路依着山势与水流的走向,徐徐向下延展,仿佛一条丝带飘落山间。在这片宁静之中,曾卫国的思绪飘远,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支新四军的队伍迈着坚毅的步伐从大路上走过。那时候,父亲因在家中饱受饥寒之苦,便赤着脚悄悄跟在了队伍后面,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从此踏上了一条未知而充满传奇色彩的征程。
父亲投身部队后,被编入机枪班负责扛子弹箱,随着部队辗转各地,历经战火的洗礼。在孟良崮战役中,无情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小腿,然而父亲顽强地挺了过来。伤愈后,他担任起皮定均司令部的通讯员,肩负起传递重要信息的重任。全国解放后,父亲有幸被送往卫生学校进修学习,提升自己。后来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又投身到东北修机场、挖山洞的后勤保障工作中。战争结束后,父亲荣归故里,迎娶了邻村的母亲,开启了一段新的生活篇章。母亲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时光,彼时父亲每年仅有一周的探亲假,曾卫国和曾卫军兄弟俩的童年也曾在这里留下过足迹。之后,母亲便跟随父亲去往了东北。
曾卫国缓缓来到老房子前,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二层楼房,共六间。房子前有一个十米宽的平台,屋后紧靠着山坡形成的天然土墙。老房子的墙壁在岁月的侵蚀下略显斑驳,却透着一种古朴的韵味,仿佛在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房梁上偶尔有几只麻雀停歇,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为这古老的建筑增添了几分生机。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中间那扇陈旧的木门,屋内的隔板将空间一分为二,前面是用于吃饭和拜祭等公共活动的区域,后面隔板旁,一架木梯通向二楼。再往里,是用黄泥砌成的灶台,灶台上有一扇后门,沿着有台阶的泥墙便可登上后山。
曾卫国心中有了盘算,他打算将此地作为兔子的初始家园,房前的空地作为兔子的活动场地,后门的土墙则可用来为兔子打洞以供藏身之所。不过,他也心存忧虑,担心周围会有蛇、黄鼠狼等天敌出没,甚至二叔家的大黄狗会不会对兔子构成威胁。毕竟,三个月大的小兔子还极为脆弱,面对天敌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二叔,咱这周边有没有蛇和黄鼠狼之类的?”午饭时,曾卫国向二叔询问道。
“有是有,不过不常见,很难碰到。”二叔放下碗筷回答。
“我想在老房子这儿养兔子,您觉得咋样?”曾卫国接着说。
“以前村里也有人养过,不太好卖,而且兔子容易生病。”二叔微微皱眉说道。
“兔子繁殖快,又是食草动物,成本不高,我想试试。要是成功了,大家一起赚钱。”曾卫国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要是真能赚钱,你可得帮帮小明,他呀,娶了个媳妇脑子不太好使,手脚健全却成了村里的五保户,连住的房子都是村里出钱盖的。”二叔叹着气说。
“是老大吗?”曾卫国有些疑惑,“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是老大,”二婶在一旁接过话头,“老二小军给了你大叔,他没孩子,现在一家人在城里租房子住。老三小兵两口子在城里买了房,开了个糖烟酒小店。老四小文两口子也在城里打工,房子盖在村里。老五三岁的时候送人了。”
“好像三叔家老三也送人了?”曾卫国问道。
“唉,别提了,”二婶神色忧伤,“他前妻走得早,生了三个儿子,老大留在身边,后面两个都送人了。小的十五岁得了肝炎,没钱治又送了回来,没多久就没了,老二前年也因为肝癌走了。现在的老婆生了个女儿,考上中专,在城里医院上班呢。”
“我有点印象,三婶住院的时候我和老爸去看过。”曾卫国回忆着说。
那时,躺在病床上的三婶腹部肿胀得厉害,说话都很吃力。如今想来,是不是患的乙肝呢?三叔现在也患有肝硬化腹水,两个儿子又都因乙肝、肝硬化、肝癌相继离世,这病魔实在是无情。
在那个医疗条件有限的年代,七十年代以前,乙肝的诊断方法匮乏,有效的治疗方案更是几乎没有。乙肝曾在中国广泛肆虐,半数人感染,十分之一的人长期携带病毒。好在后来有了预防针,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乙肝的发病率大幅降低,治疗手段也日益完善。
三天后,兔子的快递到了,电话通知去镇上自取。曾卫国借此机会在镇上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常用药品,还花十五元雇了一辆三轮车,将东西直接送回了家。幸运的是,八只小兔子都安然无恙,个个活蹦乱跳,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
曾卫国将小兔子轻轻放入老房子里,又割来鲜嫩的青草喂给它们。
“哟,这些小兔子真可爱!”二婶走过来看着兔子说道,“多少钱一只买的?”
“大概三十元左右。”曾卫国回答。
“哟,可不便宜呢!”二婶微微惊讶。
“二婶,养好了可比您做节日灯挣钱。”曾卫国笑着说。
“就怕养不好哟。”二婶有些担忧。
“没事,有我呢。”曾卫国自信满满。
这时,二叔带着大黄狗走了过来,曾卫国心里一紧,赶忙问道:“二叔,大黄不会咬兔子吧?”
二叔用绳子牵着大黄狗,安抚道:“大黄听话,不会咬的。”
只见大黄狗上前闻了闻小兔子,便转身离开,似乎对这些小家伙并不感兴趣,曾卫国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