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虎来了啊。”
白宝国看了陈百虎一眼,笑呵呵的说道。
“妈的,我就说你找老子来没好事。”
陈百虎重重的骂了一句:“李大胜那猴子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了?!妈的!这段时间老他妈踩我的街,当我们《胜义安》没人了是吧?!”
《胜义安》是本地的老牌帮会了,口碑“甚佳”,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好斗,也许这是他们帮会里潮州人多的缘故。
陈百虎就是潮州人,他社团里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潮州来的混子,就因如此,《胜义安》也有《第二潮州帮》这个外号,但他们跟南港区的正牌《潮州帮》可没有什么关系。
《胜义》的那些潮州人,个个都是从小在摸爬滚打里长大的硬汉,打起架来全是往死里弄的那种。
要是说,新河区里有哪个社团敢跟《东北帮》硬碰硬的打,那就必然是《胜义安》。
“今天咱们说正事,百虎,你先把这恩怨稍微放一下。”王庆山慢吞吞的说道,语气里毫不夹杂威胁的意思,很平静,就像是在跟自己的老朋友叙旧一般。
但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陈百虎又骂了几句脏话,然后坐下了。
说来也巧,就在陈百虎坐下的时候,门再度被人推开了。
“哎呀真是埃姆骚瑞,外面堵车了不好赶过来啊。”来的人嬉皮笑脸,瘦的跟个猴子一样,穿着一身西装非常的正式,但这人依旧看起来不上档次,像那种乡里的二流子。
在场的人一听这土里土气的英语,顿时就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要论九十年代的那帮混子里谁最装逼,那么必然就是《百联胜》的龙头老大,李大胜了。
当时在这个稍显落后的城市里,说英文的人并不是那么多,可他却就是一个带头的。
没错,在所有生意人都还在说中文的时候,这位黑老大已经开始说英文了,只不过他的英文水平.......
吴师爷是某个大学毕业的学生,他自认英语水平不错,但硬是听不懂李大胜的英文,妈的那股乡土味儿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的。”
陈百虎非常友善的欢迎了这位客人,直接将手里的酒瓶子砸了过去。
李大胜灵巧的往旁边一躲,笑眯眯的就走了进来。
“百虎啊,何必这么一见面就动手呢。”李大胜入座后,用手抚摸了一下油亮的大背头,语气温和的说:“咱们怎么说都是上档次的人啊,why要生气?现在应该谈正事。”
“我操。”白宝国已经忍不住了,看着李大胜那该遭雷劈的发型,有些想骂人,但还是把脏话都过滤了一下:“你能不装逼吗?”
“能装逼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只有死人才不会装逼,所以装逼是福啊。”李大胜满脸沧桑的感慨着:“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种喜欢装逼的人,这只是我的本质流露而已,你们还是太不上档次了。”
“妈的。”王庆山脸皮抽动的瞪着李大胜:“别逼老子拿酒泼你。”
“吴师爷,几日不见,你可好啊。”
李大胜文绉绉的冲着吴师爷一笑:“咱们都是文化人,你懂我,对吧?”
吴师爷笑得有些僵硬,看着那李大胜猥琐的笑容,他真有种骂脏话的冲动了。
文化人?!我操,你可别玷污这词儿了啊!
混黑道的人大多都讨厌装逼犯,但没办法,李大胜的本事不小,地位也跟他们齐平,所以一时间还真没人拿酒泼他,虽然大家都想这么做。
现在李大胜就是在装逼,其他人都在被装逼,所以白宝国觉得自己该说上正题了,免得一会儿李大胜惹众怒打起来那可就热闹了。
“咱们现在说正事吧。”白宝国把酒瓶子放下,打了个酒嗝。
“什么时候你能在这儿指手画脚了啊?”陈百虎冷冰冰的说道:“我们都是话事人,王庆山也是个即将上位的龙头老大,你算什么?”
“《东和贵》迟早是老子的。”白宝国丝毫没有生气,气定神闲的说:“百虎,你当初是跟我们一起出道的啊,现在你真是站在云上看人了,感情我这种凡夫俗子已经不入你的眼了?”
陈百虎一拍桌子恶狠狠的瞪着白宝国。
“说话小心点,妈的,指不定老子哪天心情不好了就.......”
“百虎,谈正事。”
王庆山冷冷的看了看陈百虎,说道:“我们现在不是来闹腾的,要是这事不说明白,咱们都得死。”
陈百虎冷哼了一声,也没再继续跟白宝国纠缠,沉默了下去。
“常听说吴师爷运筹帷幄,这事我也觉得挺复杂的。”李大胜轻笑着说道:“既然你能在这儿听我们谈大事,那么你必然就能有点想法,我想听你说说。”
闻言,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吴师爷身上,白宝国点点头,示意让他说。
“这件事.......”吴师爷沉吟了一下,然后慢慢说着:“处理好的话,我们城区就只会剩下四个社团,大王爷,您们《东北帮》是处于城区交界的地方,所以我这么说也并不过分。”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走的话,新河区就是在座各位的天下了。”
王庆山笑了起来,问道:“那么我们《东北帮》也能分一杯羹?”
“新河区有多大?”吴师爷笑了笑:“咱们城区的中型社团有几十个,不入流的团伙也有上百个,他们每个势力占的油水不多,但凑在一起就很可观了。”
李大胜眼神闪烁了起来,催了一句:“继续说。”
“白道从来都不会要合作伙伴,他们要的只是狗而已。”吴师爷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陈百虎就把桌子上的玻璃杯砸了过去,他这种暴脾气显然是不喜欢这个比喻的,哪怕这是事实。
玻璃杯在要砸中吴师爷的时候,吴师爷下意识的要闪躲,可杯子的速度却比他闪躲的速度快许多。
眼看就要砸中目标了,但这玻璃杯还是让坐在旁边的王庆山伸出手抓住,重重一捏,整个杯子就被他赤手空拳的捏成了粉碎。
“陈百虎,把你的脾气收起来。”王庆山最后说了这一句话,眼里已经有了火气。
吴师爷苦笑道:“对不起啊百虎哥,我这只是在说事实。”
“在白道眼里我们确实是要饭的野狗,他没说错。”
李大胜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他现在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不着调了,反而像是一个谋士,可能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说下去。”白宝国说道。
吴师爷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着:“白道只是想试试,看看东勇伯能不能做到统一黑道这一点,毕竟咱们城区太乱了,他们管理不过来。”
“东勇伯所给予白道的好处,我们也能给,我们需要做的不是阻止东勇伯,而是去取代他在白道心中的地位。”
“毕竟白道喜欢养狗没错,但他们从来都不会在意狗有几只,只要听话就好。”
王庆山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五粮液的瓶子,仰头就喝了一口。
吴师爷所说的话并没有半点的夸张。
黑道在白道眼里永远只是摇尾乞怜的狗,能吃上饭只是白道的一种恩赐。
可能这话不好听,但的确是现实的写照。
白道需要的是黑道提供利益,以及一种扭曲的平稳,好让民众们安居乐业。
曾经有官方统计过,在一九九八年的那时候,新河区的黑势力团伙有上百个。
黑社会分子的总数极其庞大,这个暂且不论。
就《东和贵》这个社团来说,他们整个社团的内部人员大概有一两万人,如果加上外面没有正式拜过堂口上过香的混子,这个数得翻好几倍。
(注:《东和贵》的一两万内部人员不全是砍人的混子,至少有一半的人从事正派行业,做生意开饭店当服务员做物流,几乎任何职业里都会有黑社会的人,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写照。)
如果真有一天,白道把所有的黑道打没了,那么社会就得乱了。
许多人吃不上饭会去干什么?
抢劫,盗窃,犯罪率一路飙升是必然的。
毕竟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加入了黑社会的人大多都习惯了这个生活模式,要是没了社团他们自然也就没了主心骨。
这是一点,但最为重要的,那就是黑道人的血性。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有一天白宝国让白道的人给办了,或者是警察开枪打死在大街上,那么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整个新河区就会血流成河,首当其冲的就是警察局。
暴乱这种事出现过,所以白道不愿意再看见,而是跟黑道选择了合作。
白道贪官不少,这就是黑道的人们最喜欢的一点,这种人用钱就可以解决。
社团的好处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他们之所以会被白道扶持,那就是因为他们是有规矩有纪律的混子。
有人犯事了,白道的找不出这个人,那么当地的黑帮就能搭把手,很容易就能把这人找出来送上去。
白道为了一些事想要做脏事了,那么他们必然是不好动手的,这时候黑道就能代为其劳了。
总而言之,黑白两道能成立黑金政治的重要元素,就是一个字。
贪。
白道贪钱,黑道贪生。
如果没有贪官,就没有黑道,吴师爷坚信这句话。
“一只狗好管没错,但要是让他们觉得咱们也好管理呢?”吴师爷试探着对在座的大佬们说道:“我们只要给出了跟东勇伯相同的价位,再把整个新河区给扫平了,五方立足,各自称霸一方,这........”
“吴师爷,你还是太年轻了。”白宝国冷不丁的说道,脸上都是苦笑:“你觉得我们五方立足了,各自雄踞一方了,就能不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