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回到营里,吩咐薛绍派重兵保护苏克雍,更是令人去请大夫,来为苏克雍诊治伤势,苏克雍一直昏迷不醒,好在呼吸正常,看起来倒也无性命之忧。
不过这家伙身体一片青肿,脸上更是被打的不成*人形,门牙落了好几颗,身上的关节似乎也被打断几处,却不知内脏是否被打出问题。
安置好苏克雍,韩漠领了十名御林骑兵出城,径自往灾民区去找玄机和尚,那是要请玄机入京,为碧姨娘治病。
远远就望见那间木屋前排着队伍,韩漠快马上前,翻身下马,进了木屋,里面的摆设与昨日一般,并无任何区别。
玄机这次倒是抬头看了韩漠一眼,只是他正在为一名患者瞧病,等处理完那名患者,如同昨日一样,玄机让屋中人都出去,这才合十道:韩施主,贫僧倒想不到这么快便见面了。
韩漠合十道:打扰玄机大师了。
施主行色匆匆,像是有事要让贫僧去办!玄机温言道:贫僧只精医术,莫非施主是要让贫僧为谁瞧病不成?
韩漠暗叹老和尚智慧惊人,点头道:大师猜的不错,弟子正是有劳大师办一件事!
你说!
大师说过,你医人,只可救十人百人,我救人,或可救千人万人!韩漠凝视玄机,缓缓道:却不知大师可否记得?
玄机合十道:普救世人,仁者胸怀!
韩漠摇头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仁者,而且天地不仁,本就以苍生为刍狗。不过今日过来,我却是要向大师明志,虽然未必能够成功,但是弟子当尽力在宜春救一救这里的百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机微笑道:施主有这心,尽力而为,那已是慈悲心肠了。
韩漠正色道:不过我却要大师为我救一人!
他如今在何处?
燕京!
玄机平静地道:是施主的家人?
是!韩漠点头道:是弟子的姨娘!
玄机站起身来,走到大门处,打开门,召了召手,三名弟子鱼贯而入。
我要进京,你三人便留在这里为百姓看病。这么多年,我的医术,你们也是学到不少,一般疾病,都可应对!玄机缓缓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三名和尚一齐合十道:谨遵法令!
玄机回头对韩漠道:施主能否借我马匹?
韩漠有些怔,想不到玄机和尚如此就答应进京,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听他要马,忙道:大师,这外面有十余快马,大师可随意选择!
玄机和尚随着韩漠走出木屋,那一群灾民纷纷合十,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显出感激和敬服之色。
玄机对着众灾民合十道:诸位,贫僧有急事远行,日后由我弟子为诸位医病,他们的医术得我真传,诸位不必犹疑!说完,再不多语,走到韩漠那匹骏马边,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这才向韩漠道:施主好自为之!
韩漠惊道:大师这便要进京吗?
玄机微笑道:医人治病,那当然是越早越好。贫僧未必能医,但是如施主一般,当尽力而为,阿弥陀佛!一催骏马,骏马长嘶一声,扬蹄而去。
韩漠往他远去身影,眼中显出敬重之色,对他身影,深深一礼。
韩漠知道,自己出手救下苏克雍,是从自己的整体利益出,虽然自己故作正经地对贺学之作了一番解释,但是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贺学之对自己的话那是半信半疑。
贺学之对自己动疑,那么自己接下来面临的局势就不会太轻松。
他回营的时候,为苏克雍诊治的大夫刚刚离去,经大夫诊断,苏克雍内脏并无损伤,不过有几处骨头折损,这是要修养一阵子才能够起来。
韩漠进入为苏克雍专门搭建的帐篷里,就见到苏克雍躺在席上,双拳紧握,全身有些抖。
你死不了!韩漠淡淡道:不过也差点死了!
苏克雍睁开眼睛,问道:你救了我?
韩漠解下自己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才道:你知不知道,今日你要是被他们打死,那就是白死,绝不会伤及贺家分毫!
苏克雍咬牙道:他们他们实在是胆大包天这都是贺学之在后面指指使!
你既然知道是贺学之在后面指使,为何还要与他们针锋相对?贺学之敢这样做,就是知道以这种手法杀死你,他不会担任何风险。你是自寻死路!韩漠不客气地道。
苏克雍怒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卑鄙行径!
卑鄙?韩漠冷笑道:苏大人,你实在不适合当官。这些手段,在官场不叫卑鄙,叫智慧,你缺乏的,正是这种智慧!
那你为何要救我?
韩漠叹了口气,苦笑道:苏大人,苏尚书将你派来宜春,如果不是别有用心,那实在是大错特错。你实在没有半点政治智慧,我为何救你,你都想不明白,真是让我失望!
苏克雍见他不过十**岁,但是说话老成,甚至还有教训自己的意思,心中火起,欲要挣扎起来,但是全身一阵剧痛,脸上显出痛苦之色,重新躺了下去。
韩漠!苏克雍稍微冷静了一下,才道:贺学之搞垮了我,下一个就一定是对付你。你若是老老实实顺他意思,只怕还有机会回到京里见你家人,否则你的后果只怕比我惨!
所以我才不会让你死!韩漠淡淡道:只要你活着,他就不能集中所有精力对付我!
苏克雍哈哈笑着,笑了两声,却剧烈咳嗽起来,韩漠上前去,扶住他,喂他喝了两口水。
你放心,只要我苏克雍的人头还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便和他们纠缠到底。苏克雍沉声道:我苏克雍,就是这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脾气!
韩漠呵呵一笑,道:苏大人,我最钦佩的,也就是你这种脾气。
韩漠,你觉得贺达真的是被我逼死的?苏克雍忽然问道。
韩漠轻轻一笑:这个问题还值得探讨吗?不管是不是被你逼死,他都已死,而且他的死确实给你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苏克雍冷笑道:死的倒真是时候啊!
如果不是时候,贺达也就不会死了。韩漠想了想,才道:苏大人,我临来之前,户部是交待过,这宜春东部三县的官仓储粮,起码过两百万斤,但是交到我手上的,不足十万斤,你们查账,可查出一些名堂了?
夕春县的官仓,本是有账目的,但是这次我们查账,却只有近一个月的帐薄。苏克雍缓缓道:这两天,我令他们大肆查账,实际上是掩护而已,我真正要寻摸的,就是这夕春官仓一个月之前的账目!
只有一个月的?韩漠皱眉道:这如何解释?以前的呢?
苏克雍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如今这粮署司的司库贺寅,那是上任才一个月,这之前的司库,按照他们说,一个月之前,家中起火,连人带账本,都烧成了灰烬!
韩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人被烧死,我相信,但是账本被烧,我却是不信。苏克雍道:这之前的账目,必定放在某个地方藏起来,我本想慢慢找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了。只要找到粮署司的那些账本,一定会揪出许多东西来最重要的是,那些突然不见的大批粮食,如今却是在何处?找到那些粮食,也能揪出许多东西来!
韩漠显出微笑来。
这苏克雍看来并非是一个只知道冲动的石头,实际上他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赋税方面,即使查到,贺家总是能够找到一些理由或者替死鬼来搪塞,或许能伤他们的元气,但却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
但是官仓的粮食,那却是天大的事情。
大灾之时,数百万斤粮食没了踪迹,之前的账目更是因为一把大火被烧,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诡异,只要查到这些问题与贺家有关,找到证据,那么贺家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韩漠,找些麻烦拉开贺家的注意力!苏克雍缓缓道:只有那样,才有可能在暗中查到一些东西。
我正在为他们寻麻烦!韩漠微笑道。
苏克雍眼眸子闪过冷厉之色:你救我一命,我会还给你只要我不死,我就为你拖住他们!
韩漠淡淡一笑,稍一沉吟,才道:先好好养伤吧,在这里,你会很安全!
等他出了帐篷,苗武已经来报:大人,今日的赈灾粮已经出去了。
辛苦了。韩漠点头道:派出的粮食,是否都安排人跟着?
大人放心,分到各区的粮食,我都派人以护卫为名,严加监视。苗武恭敬道,随即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苗大哥,有话你尽管说!韩漠温言道。
苗武这才道:大人,粮库的粮食一日少过一日,我今日又得到一些消息,前方治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要疏通水道,将水引开,并不容易。而且大常江堤坝的添堵进度也极缓慢,灾情只怕短期内不会过去,这么多的灾民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各归乡里但是各地所要调集过来的粮食,到今日却是一颗也没有见到,这库里的粮食,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韩漠微微点头,皱起眉头。
他现在倒是想得通,要想从其他世家的地方粮库里调出粮食来,只怕并非容易的事情,户部虽然下令,但是各家定然会想尽办法拖下去。
将自己的储粮救济贺家地盘,就算是东海韩家,那也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种局面,本就是国家形态所造成!
悲哀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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