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哄好了孩子,才带着萧承羽跑去露台抽烟,沈平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道:“这孩子不是我的,他叫我爸是因为我养着他,论辈份,他得叫我哥。”
萧承羽细品了品,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沈平咬咬牙,想到萧承羽对自己的关照,今天维护自个自尊的行为,说道:“这孩子是我师父栽给我的。”
阿弥陀佛,萧承羽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污了,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事实正如萧承羽所想,这孩子是龙百江的私生子,事情差点败露,龙百江挟恩相报,他挺身而出认了这个孩子,本来是替恩师分忧,结果龙百江事后翻脸不认人,把他赶出师门。
龙百江的年纪和自己爷爷差不多,自己身为萧家孙都二十了,这个孩子看着才十来岁,都能叫龙百江爷爷,这事儿要是曝出来,龙百江威严扫地,为老不尊的帽子是戴定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沈平不想让师娘难受,也不想让龙百江声名受损,索性把这个孩子认到自己名下,可龙百江的对头多,想要利用这个孩子搞垮龙家。
事情闹大后,龙百江在没有和沈平打招呼的情况下当众把他赶出师门,为免露馅勒令他带着孩子尽速离开,临走前塞给他十万块钱!
沈平成了个大冤种,他憋屈得很!
但凡龙百江能事前和他通个气,他也不至于一口气差点背不上来,他背个污名就算了,被赶出师门,他在古董圈还有什么作为,这是抽他的底啊!
萧承羽看沈平的眼神有几分悲悯与不解,沈平讪笑道:“你看我这人,像不像个傻逼?”
“像。”
沈平哑巴了,实话也不能这么讲,太伤人。
他闷哼一声,说道:“我是为了报师恩才认了这个孩子,后来的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说白了就是活该,离开北方后我原本想着把这个孩子扔进福利院一了百了……”
他话没有说完,狠命地吸了口烟!
怪他,怪他心不狠,手不毒 ,孩子都抱到福利院门口了,他咬咬牙,一转身原路回去。
这一养,就是十余年,看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活蹦乱跳搂着他叫爸爸的孩子,心里那点不甘和愤恨也被抹平了不少。
可老天爷不开眼,有句话怎么说的,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两年前,孩子诊出胆道闭锁,医生说是遗传因素所致,多见于孩童。
“这毛病会让肝脏分泌的胆汁不能顺利地流到肠道中,淤积在肝内外胆管,如果不进行肝移植,活不过两年,北州一医肝移植水平一流,我才带着孩子来了这里。”
“最近匹配上了肝源,就等着钱动手术。”沈平说道:“咱们是等肝源,不是直系亲属捐献的,光是手术费用就得五十万,还有后期的休养,花钱的地方多得很。”
而且这两年几乎是把医院当家,每天花钱像化雪。
那块玉是值钱,可也是龙百江给孩子的唯一一样东西。
沈平把烟头掐灭在手里,眼里终有一丝戾气:“我那师父要是后来找找我们两人,私下照顾倒罢了,这些年来把我俩扔到九霄云外,当没事发生,真他娘的扯淡!”
萧承羽眼里就写着自找二字,沈平笑得呲牙:“我就是欠!”
“他晓得自己亲爸是谁?”
“晓得个锤子,我和他讲他是我从巷子里捡回来的弃婴。”
两人间一时静默,萧承羽想了想,说道:“有了肝源就赶紧手术,费用我先替你垫了,等十三行开张,捡来的宝贝出手你再抵给我。”
沈平张大了嘴巴,满脸的尴尬:“我带你不是为了这……”
“我晓得。”萧承羽眉眼和煦,仿若佛光普照:“救人性命功德无量。”
沈平没矫情,收到萧承羽的转账后立马去找主治医生准备手术,又写张签名盖有手印的收据给萧承羽,情是情,账是账,两人分得很清楚。
当天夜里,萧老爷子就听说了这桩旧事,砰地一下将手里的茶杯掷到桌上,冷笑道:“龙百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自己品行不端,还坑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这个孩子最可怜。”
“爸,我看是沈平最可怜,他替师父背黑锅,又被最信任的人下手坑了一把,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还要替龙爷养孩子,这些年藏头露尾的,日子不好过啊。”萧正启提起来直摇头。
萧传江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他龙百江让明珠蒙尘也是好事,便宜我们承羽,刚下山就交到这么一位品性上佳的人,虽然愚忠了些,但做兄弟再好不过。”
“爷爷不介意他是被龙爷赶出来的弟子?”萧承羽告完状就留下来陪两位长辈喝茶。
萧传江嗤之以鼻道:“龙百江那狗东西,你以为他给咱们萧家挖的坑少吗?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他私下干的勾当可不少,这下好了,沈平一来,一举两得。”
萧承羽秒懂,这圈子里还有谁能顶住龙百江的压力让沈平重回古玩圈?非爷爷莫属!
而自己也能得个有力的帮手,不是说萧家没人,而是沈平在北方有知名度。
说曹操,曹操到,沈平来了。
萧传江不卖关子,将用意表明:“沈平,你就恢复身份跟着承羽,我萧家可不怕什么龙百江,不瞒你说,你师父给我挖过坑,我护你一是为我孙子,二是为了拿他把柄。”
沈平舔了舔嘴唇,萧家人和外人传得太不一样,虽说是丑话说在前头,把心里的算盘都摆出来,还如此光明正大,让人生不出半分怨怼。
重回古玩圈,是他这些年不敢提及的念想,今天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
扑通一声,沈平跪倒在萧传江面前:“多谢萧老!”
几乎在同时,凌照山的别墅里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本来心情不爽的他看到来人,立马眉开眼笑,快步从楼梯上下来:“贵客,贵客!”
来人留着平头,四十出头,眼睛里满是阴鸷之色:“十三行开张,师父令我来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