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沈知行出院,正式入住萧家老宅,为他聘请的护工也上岗,初来乍到,这处曲径通幽的宅子让沈知行瞪大眼睛,不由自主拉紧沈平的手,稍略怯意。
平时跟在身边的老武和老六撤离,没了熟悉的人,面对陌生环境,小知行有些慌张。
他生得瘦弱,随了母亲的白皮肤,一双眼睛扑闪着,不时看向地面。
这微小的动作看得人心疼,萧家老宅只有白秀英这一个女主人,由她出面招呼小朋友。
“你好,沈知行,我叫白秀英,你可以叫我……”
“阿姨好。”不等她话说完,小知行就怯怯地叫了一声。
白秀英心都要化开了,虽说是龙百江的种,不妨碍这孩子没什么龙百江的影子,或许是像了他年轻时的样子,再加上女方的基因,也是个招人疼的。
“好,你放心,以后在这里,就当自己家。”白秀英揉着他的头发。
沈平撒开手,白秀英立刻牵住,到了布置好的房间,沈平:“哇。”
房间很大,除去必要的生活设施,一面玩具区,堆满了各种玩具,尤其以拼装积木多。
一面图书墙,依照他的年纪填满了各色书本。
屋外,萧承羽正和沈平商量着:“孩子一直没有落户,也就没有正儿八经的上学,我爸找了关系,给你俩弄了一份领养手续,正式将孩子认养在你名下,顺便把户口定下来。”
沈平的手指轻颤,有了户口,那小子和自己就是正儿八经的亲人关系,还能上学。
这是萧正启的主意,把这爷俩的关系合法化才能对抗龙百江。
沈平咬着牙,眼眶还是红的,萧承羽的手机在此时响起,原来是蒙天豪打来的。
这人也是个狠的,恢复速度快于常人,今天去医院拍完片子,所有骨裂都愈合,他连医生办公室都没有出,就来电,语气生硬:“我好了,可以带我去了吧?”
萧承羽毫不客气地说道:“把片子发过来我看看。”
电话里传来咬牙声,但马上,萧承羽的微信就响了——片子传了过来。
萧承羽放大后检查,这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今天沈平的儿子出院,我要顾小的,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去接你。”
说完也不等那头回话,按断了电话。
沈平看着,听着,能想象蒙天豪气愤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是那么个不可一世目带凶光的天生狠人在萧承羽这个生得儒雅俊秀的年轻人面前,成了个小乖乖。
这让他们看着就觉得有趣,细品,对萧承羽服气。
这当口,小知行已经放开了紧张,在玩具区里开始拼装积木,将来的护工也和他认识了。
护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医学院毕业学生,有在医院护理的经验。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打扮得朴实,说话青涩,但照顾孩子来颇显老道。
她对如何照顾移植术后的孩子十分老道,度过了医院严苛的一个月术后护理,家庭护理不能大意,对白秀英的发问,她答得有条不紊。
“小文,孩子就交给你了。”白秀英最终满意道。
医院,蒙天豪看着自己的手机,狠狠地握了一下,一边的卢志勇摸了摸鼻子,不吭声。
蒙天豪收起手机,沉着脸大步往外走,卢志勇都跟不上他的步子。
好在蒙天豪没车,出去还是要等他,想到明天能见到大嫂,他脸色才好看些。
第二天一早,萧承羽和沈平如期而来,蒙天豪神色从容,手指的轻颤却出卖心境。
沈平打趣道:“路程不远。”
“她在北州?”蒙天豪的面色大变,说道:“那她为什么?”
萧承羽没有说话,沈平猜测道:“说不定不知道你出狱?”
蒙天豪闭上了嘴巴,他看着窗外的光景,不再多说一个字,心头全是猜测,好的,坏的。
萧承羽也没触他的霉头,沈平的车开得飞快,直往北州外面走,一下子就离开市区。
等越过郊外,越走越远,蒙天豪终于没有忍住:“我们去哪?”
“三合镇白龙村。”萧承羽为了找到蒙天豪的大嫂动用了父亲不少人脉。
蒙天豪记得大嫂是三合镇人,但不在白龙村,不然他早找到她,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扭紧了拳头,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车上一时寂静,直到车子进了白龙村,看到古老、破旧的村落,蒙天豪的喉咙里溢出声无意味的声音,喉咙也有了吞咽的动作。
僻静的山村里没有什么人烟,和绝大多数村里一样,年老者和孩子居多,年轻人少见。
不少人都出去打工上学,车子的进入引来村里人的侧目,个个好奇张望。
沈平降慢车速,打听具体的位置,听说是来找赵樱的,村民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还夹层着一丝同情:“村西头倒数第二户就是。”
村西头倒数第二户,再过去就是村里的田,不少人正在田地里忙活。
车子停下时,蒙天豪看到大嫂家门口停着一辆农用三轮车,门开着,里面正有人说话。
蒙天豪的脑子懵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入狱以后嫂子会改嫁,会有别的男人。
她一个女人家家,又没了孩子,娘家听说家庭条件一般,当初大哥出事,她不肯跟着娘家人回去就惹恼了他们,二次出事,娘家人怎么可能体谅。
他曾经去村子里找过她,她娘家人说她不在北州,结果呢?
她没在自己家落脚,却要跑到相邻了好公里外的陌生村落呆着,这情况显然不对劲。
说来也怪,三人下车后,连关车门都轻轻地,交换个眼神,他们放慢了脚步。
手脚轻轻地靠近那户人家,就听到里面响起一记尖酸的声音——“我们是倒了八辈子楣才摊上你这么个姑娘,一根筋,早些年让你离开那个穷窝,你非不肯。”
“当年你年轻,可以再找个好下家,现在都快四十了,怎么,还要给蒙家人守寡?”
这个女人说话极为刻薄:“你也不想想,有用吗?要有个孩子还好了,两个孩子都没了,你现在还能不能生都不知道,人家愿意娶你,是你的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