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出租车到了吴铭的目的地,即咸安区贺胜桥镇万秀村秦家屋。
贺胜桥,当年北伐军和吴佩孚激战的地方,被誉为江汉市的南大门。
“师傅,我到了,钱我付给你了,你查一下”。
“小伙子千万别,中间差点出了意外,我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钱”。
“师傅你跑这一趟这么远,天气还这么热,你还要养家糊口怎么可以不收钱呢”。
“那好吧,你朋友家就是这儿了吗”。
“是的,定位就是这里”。
“那好吧,小伙子慢走啊”
吴铭有种感觉,之前的事故应该是自己差点连累了司机大哥,而且是他救了自己一命,所以说好的200块车费,吴铭转了1千过去。
天气真热啊,葱绿的树叶被晒得病恹恹,附近的蝉鸣声都弱了几分。
7月的太阳不能被称为烈日,应该是毒日还差不多。
下车不过半分钟,吴铭的短衬衫都被湿透。
赶紧躲到附近的树荫底下,虽然缓解了一点,但还是很热啊。
吴铭看了看附近的环境,感觉跟老家差不多。
一条自东向西的河流把人类聚居地和田地隔开,田里现在是沉甸甸的黄金水稻,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到了早稻的收割时间。
河边貌似有很多人顶着毒日在打捞着什么。
吴铭根据之前秦义的描述,踱过河上面的石桥,找到了秦义的家,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二层砖结构楼房。
“秦义在吗”,吴铭在门前喊了一句。
“秦义在吗”。
喊了两声过后,还是没人回应,大概是在里面午睡了吧。
抬手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轻轻敲一下,结果,门竟然就这样开了。
吴铭愕然,什么情况?
午睡忘记关门了?
他走进去,又喊了两句:“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回应,他有些无奈,只好掏出手机拨打秦义的电话,“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收起手机,吴铭开始一一观察几个房间。
真是家徒四壁啊,老式木质的两张床,还有几个黑得发亮的木质箱子,不要说家电,就是铁质的家具都少见。
家里除了一台老牌的电风扇,一台小英寸电视机,电饭煲,几乎就没了别的电器。
没想到身为社会大哥的秦义会这么穷。
这不应该啊,就算秦义赚钱不多,他家怎么会穷成这样子。
左边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军人嘉奖状,他凑近仔细看,发现都属于同一个人,秦远。
他暗暗猜测,秦远应该是秦义的父亲。
个人三等功,集体二等功,先进个人……,吴铭仔细数了数,一共24张。
其中大多数嘉奖都来自对越反击战战场,嘉奖状的中间是一张已经旧得发黄的照片,照片里是五个背着步枪的战士,中间那个的长相和秦义很像,想来就是秦远老爷子。
房间里还挂着几件小孩的旧衣服,抽屉里有几个带着英文的药盒。
来得匆忙,而且空手而来,吴铭感觉很不妥,出门准备找个超市置办东西。
刚出门,却看见隔壁房子出来了一个70、80岁的阿婆。
“阿婆,请问秦义去哪了”,吴铭走近问道。
阿婆瞪大眼睛,很明显听不懂普通话。
“后生噶,蒽哇莫特哦?”。(方言:年轻人,你说什么)
吴铭一听,顿感头疼,原来阿婆说的是咸安方言。
还好咸安方言不难,跟难度满级的通城方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吴铭揣摩阿婆的语气,一字一句的用变调的通城方言问道:“阿婆,偶…是问,秦…义切特莫特地方”。(我是问,秦义去了什么地方)
阿婆好像听懂了一点点,她说道:“喔,蒽是哇穷内是啵?”。(你是问秦义是吧)
“穷…内?”,吴铭反应了过来,应该说的是秦义。
他连忙点头。
“穷内的崽落到港吓去劲死特,穷内在港吓陆,唉”。(秦义的儿子掉进河里溺死了,秦义在河里捞)
吴铭懵逼了,彻底听不懂。
他和阿婆大眼瞪小眼,这一场景让吴铭想到了马冬梅。
“谢谢阿婆,有空再聊”,吴铭告辞。
河边上还是有很多人顶着毒日,手持一根竹竿或者木棍,在水里捞着什么东西。
吴铭喊道:“老哥,你们在打捞什么”。
没人回答,很明显他们已经精疲力尽,都懒得回答。
“老哥,你们知道秦义在什么哪里吗”。
听到秦义,附近的人都齐刷刷抬起头看着吴铭。
“兄弟,你是?”,终于有个年轻人回应了。
“我是秦义在鹏城的好朋友,刚去了他家,但是却没人”。
“义哥,唉”,那人谈到秦义就不断的唉声叹气。
貌似有些不妙,吴铭忙问道:“秦义大哥怎么了?”。
“不是义哥,是义哥的儿子小林,小林前天掉进河里淹死了”。
“啊”,吴铭大惊失色,满脸不可置信。
“淼鸭,莫乱哇事,晓林莫死”。
这时,河道拐弯处的乱草堆里钻出一个老人,怒气冲冲的对着年轻人吼道。
只是老人的右腿一瘸一拐,过了一会,才走到众人面前。
“远叔,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小林他没死”,年轻人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道歉。
老人本来还想发火,但是想到大家都是顶着烈日在帮忙找自己的孙子,他又把话收了回去,转头盯着吴铭。
通过仔细辨认,吴铭基本确定眼前满头白发的老人就是照片中间的那个军人,也就是秦远老爷子。
只是现在秦远老爷子满脸的皱纹,有着说不尽的沧桑和衰老。
如今脸上更是悲伤和自责、悔恨。
“远叔,我是吴铭,是秦义大哥的朋友,他在鹏城救过我”。
“嗯”,远叔微微点头致意,听到救,吴铭又像是秦义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般。
“远叔,义哥呢”。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义哥他在下游的皮家咀,我带你去”,旁边的淼鸭说道。
“嗯,好的,谢谢”。
吴铭又说道:“远叔,这太阳太毒了,您先去树底下歇会吧”。
远叔迟疑了一下,他想继续打捞,但是体力已经不允许。
吴铭把远叔搀扶到树荫底下后,跟着淼鸭往下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