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下午,一个难得的晴天。
地上的白雪像冰箱中的奶油冰淇淋一样,丝毫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左子慕站在女生宿舍外的梅园边,不时朝女生宿舍的门口瞅上一眼。有几个男生大概也是在等人,目光与左子慕相接的时候,彼此便心照不宣地笑笑,大有一种同道中人的默契感。
约定的时间一到,陆小美便出现在了女生宿舍的门口。
陆小美今天戴了一顶咖啡色的针织毛球麻花帽,及肩的长发破天荒的没有扎成马尾,而是柔顺服帖地散落在肩头,看起来很是清新可人。她的脸上未施朱粉,却如新鲜的苹果一样,泛着让人很想咬上一口的红润。
陆小美的上身穿一件过膝素白羽绒服,下身一条简练的牛仔裤,脚蹬驼色的雪地靴,显然是为今天的寻梅之旅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目光略一搜索,陆小美便看到了梅园边的左子慕,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过来,陆小美便低头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她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和男生约会。
左子慕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出了校门,顺着右手边的一条马路,一前一后地走了十来分钟。
转到一条穿林小道的时候,陆小美便站住了,左子慕小跑着来到了她的身侧。
小径人迹稀少,厚厚的积雪尚未被压平,两人走起来颇为艰难。不一会儿,身上便微微有些发热,鼻中喷出的白气也明显浓重了很多。
好在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这里有一道石阶弯弯曲曲地直通会圣寺的门前。本以为石阶也被积雪覆盖,然而庆幸的是,石阶上的积雪已被扫除干净,大概是寺里的和尚为了方便上山下山,就不辞辛苦给清了扫出来。
两人顺着石阶小心翼翼的往上走着,两旁的松树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溜子。忽见一只松鼠,从前面的石阶处一闪,一下子窜到了一棵松树的枝丫上。
“快看,有一只松鼠。”陆小美如见祥瑞一般兴奋说道。
“瞧我的。”
左子慕抓起路边的雪,用手团成一个结实的雪球,然后嗖的一下朝那只松鼠扔了过去。
那只松鼠敏捷地一蹿,又跳到另一株松枝之上。
左子慕又抓起一把雪,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时候,忽觉后背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他扭头一看,见陆小美手里正攥着个雪球,朝自己狡黠一笑。
“你干嘛扔我?”左子慕有些疑惑地问道。
“谁让你用雪球扔松鼠,好不容易遇上一只,都被你给吓跑了。”
说着,陆小美又将胳膊用力一扬,那雪球正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左子慕的脑门上。
“啪”地一下雪渣四溅,左子慕便如做了一个白雪面膜一样酸爽。
陆小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惹得左子慕一阵气恼,他一下子便将“好男不跟女斗”的法则抛到了九霄云外,迅速抓了一把雪,朝陆小美扔了过去。
这一扔竟然出乎意料的准,不偏不倚正砸在陆小美的帽子上。
两人便隔着十来级石阶,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雪球大战。
最后两人都满身挂彩,以手冷身累为由而休战。
陆小美喘着粗气,没好气地说道:“有你这样欺负女生的吗?就不知道让着我点?”
左子慕自知理亏,便揉了揉鼻子说道:“那我站在这里不动,你再扔我一球,我绝对不躲。”
陆小美的嘴角浮起一丝狡黠的微笑,她团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慢慢走到左子慕的跟前,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的皱了皱鼻子。然后又转到了他的身后,忽然猛地一下拉开左子慕的后领,将那雪球整个儿塞了进去。
左子慕如遭电击般猛地跳了起来,连忙扯开扎在裤腰里的秋衣,不停地又跳又抖,终于那雪团滚落了下来,却已小了不少,显然有一部分已经化作了雪水。
“你!”左子慕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陆小美。
陆小美却笑得花枝乱颤,连气也喘不过来。
两人拾阶而上,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会圣寺的门前。
只见寺前的院子里、石阶上的积雪已被扫尽,屋檐瓦砾之上却还满铺着白雪,四周被白雪映衬的空寂感开始漫上来,越添了这古寺的几许禅意。
一阵微风拂过,随之一阵浓郁的梅花香飘入鼻中,仿佛揭开盖的陈年老酒,光闻气味就让人有些微微发晕。
“啊,是梅花!”陆小美的眼底放出光来。
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枝红梅越过砖墙,正无比绚烂的开着。
竟然真的是红梅,左子慕心中一喜,这下不怕被陆小美骂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陆小美不觉念出一句咏梅诗,还没等读出下一句,左子慕忽然接了一句:“一枝红杏出墙来”。
陆小美……
很是无语地瞪了左子慕一眼,自顾自地走进了寺门。
寺院中并无一人,陆小美探头朝大雄宝殿中看了看,也是空荡荡的无一个人影。
正自猜想这些和尚都跑哪儿去了,耳中忽听得低沉的诵经声,似乎是从左侧的偏殿中传来的,大概是下午的诵经时间到了。
两人径直来到那片小巧而精致的梅园之中,站在梅花树下,陆小美轻轻摇落枝上的积雪,霎时红梅如满树花灯般同时点亮,梅花沁人心脾的幽香像纷涌而出的彩蝶一样迎面扑来,陆小美不由得闭眼轻嗅了起来。
“唉,我说,要不摘一枝红梅带回去,插在瓶中,还能继续观赏几天呢。”左子慕压低声音说道。
陆小美轻抿了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还是不要吧,万一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怕什么,反正这会儿也没人!想不想像薛宝琴一样,手捧梅花,在雪地里站成一幅现代版的《艳雪图》。”
“我才不想呢。”陆小美撇了撇嘴。
嘁,嘴上说不想,心里一般都想得要死。
左子慕吸了吸鼻子,朝自己跟前的一枝梅花伸出手去,咔嚓一声,花枝应声断为两截。
“喂!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女声,在左子慕身后鬼魅般响起。
左子慕……
直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梅花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