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的晨修之后,乙三队的队友们聚在一桌用膳,顺便就陈意与少祭司大人之间引人深思发人深省的关系进行了激烈的讨论。讨论者们大致分为两派,第一派以小金刚为首,坚称少祭司大人对我存在纠结的情感,导致现在虐恋情深欢喜冤家的局面;另一派以赤尾蛇为首,认为我与少祭司大人之间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少祭司大人与我不打不相识,从对我不满发展到欣赏有加,说不准还会提拔我到太和神殿跟他修行……
我以手覆面,不敢直视周围怪异的眼神。想到崇锦西,心中又是一沉。是我错了吗?不该对他事事隐瞒?我又该如何跟他和好?
陈雅犹豫了半天,戳了戳我的手肘。“姐姐,我该站到哪一边?”
我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点点头。“我懂了。”接着毅然决然地站到了小金刚那边。
她到底懂什么了?!
我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大家讨论的热点已经渐渐转移到少祭司大人到底会什么时候再找上门来,邪佞霸气将我一把拽进怀中……
对面那桌的乙四队弟子们终于坐不住,走了过来。
“你们这么臆想少祭司大人,大人他知道吗?”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竖着眉毛大声质问。“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岂能容你们如此玷辱?”
飞天羽不甘示弱:“旋舞,谁不知道你暗恋少祭司大人,还扬言说一定要俘虏大人的心?现在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没碰着,还摆出这种嘴脸,难看不难看?”
那姑娘性子也烈,立刻飞起一脚朝我们的桌子袭来,把桌子踢了个粉碎。那是真粉碎,连个渣也没剩。她身后的双刀客和宇文默见事态不妙,立刻将她拦住好言相劝。
飞天羽和小金刚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茬,两人正要联手上前,被我和赤尾蛇一人一个给抓了回来。
这两人还不服气。我劝道:“眼看大赛在即,难不成你们想因为打架被取消资格?”打架原因还是争风吃醋,丢人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飞天羽和小金刚与那名叫旋舞的姑娘恶狠狠地对视了一番,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双刀客向我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无奈。
“姑娘家啊……”赤尾蛇叹道。“真麻烦。你说是不是?”
最后这句问话,他是对着我说的。
我郁郁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完全没把我当成姑娘家吗?
正要离开,那名叫旋舞的姑娘忽然挣脱了双刀客和宇文默的阻拦,直直向我冲了过来。
“陈意,我要向你宣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旋舞姑娘,他们胡说八道的话你何必当真?我跟少祭司大人真没什么。”
“至少你跟他说过话!”
我“……”
“就这么说定了!这次的瑶光宫弟子队比赛,如果你赢了,我便放弃,从此再也不找你麻烦;如果你输了,”她的柳眉一挑。“我要你从大人面前彻底消失!”
“旋舞姑娘。”我朝她笑了笑。“其实对于你要追求崇锦西这件事,我十分乐见其成,完全没有要阻碍你的意思。不过你要我从他面前消失,那是不可能的。”
她冷笑。“这么说你不愿意?”话音未落,她忽地弹起,双脚离地便朝我劈了过来。我偏头躲开,伸出手将她的腿擒拿而下。
她单脚立于地面,动弹不得。将这个尴尬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她羞愤不已。飞天羽和小金刚大声叫好,周围一场哄笑。
“要战,也不是不可以。”我松开手,她一个踉跄,被双刀客险险拉住。“不过跟崇锦西没关系,是乙三队和乙四队之间的竞争。如果我们赢了,你们给我们做一个月的侍仆,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如果我们输了,我们给你们做侍仆,怎么样?”
旋舞呆楞不语,她身边的双刀客却爽快道:“好!早就想跟你们痛痛快快地比一场,这样的惩罚很公平!”
乙四队的成员们见领头者同意,也纷纷表示赞同。
我提出这竞争,一方面是对旋舞挑衅的还击,一方面也为了鼓舞大家的士气,但我毕竟不是乙三队的领头者,这样的决定太过突然,也担心会受到队友们的抵触。所幸乙三队都是些争强好胜又护短的性子,诸人都是一副斗志激昂的模样,倒没有人对我的擅自决定表示不满。尤其是本就对乙四队诸多不满的飞天羽和赤尾蛇,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按照大赛的规矩,每个祭司宫内部会先进行一次比赛,前三名胜利队才能参加整个祭司殿的大比之中。乙三队和乙四队所约定的比赛便是在瑶光宫内部的这次筛选,谁输谁赢,很快便能见分晓。
墨久听说了我们与乙四队的这次纷争,将我狠狠地批了一通,又罚整个小队在雪泉中浸两个时辰。也许是因为之前的经验,再次进入雪泉水中,我并没有陷入到之前可怕的幻境中,用过雪合膏之后渐渐痊愈的伤口也没有再疼痛。但连累队友们受罚,我实在于心不忍,最后给大家做了顿丰富可口的饭菜以示请罪。宇文默照例偷偷摸摸地跑来蹭饭,被大家迁怒狠狠灌了一肚子茶水。
自从上回和陈雅一起练功被双刀客发现之后,宇文默在乙四队里便受到了排挤孤立,但他似乎丝毫不以为意,照样与我们往来,说什么跟着我们有得吃。为了口腹之欲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大概也只有这满脑子吃食的家伙做得出。
饭饱人散之后,宇文默把陈雅给拐了出去,修炼方蔚临交给他的真本聚气储灵法。我则换上夜行衣,悄悄来到了黑丘中的那弯湖水边。
夜已深沉,月色正好。
湖水边空无一人,水面上倒映着树纹月影,时不时几声鸦鸣,显得静谧幽远。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涉水而入。
夜晚寒凉,湖水冰冷刺骨。我运气,使暖流在周身笼罩,胸口处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冷意。难道是因为我独自前来的缘故?
正如墨久所说,心中的恐惧,最终会变成最大的敌人。想要战胜这个敌人,唯一的办法是面对它。第一次来湖水中,那恐惧幻化而成的奇境令我战栗,却也令我想去探个究竟。是不是只有再次回到那奇境之中,见到我心中最可怕的回忆,才可以真正地战胜它?
无论如何,我想试一试。
湖水渐渐没过了我的肩膀。我闭上眼,撤去了内力。寒冷如蛇,渐渐在我周身缠绕,我放松身体,试着去感受水里的动静。
我闻到了一丝腥气。这奇特的腥气夹杂着水草的气味,若有似无。
心跳如擂,恐惧袭上心头,我开始颤抖。然而那幻境却迟迟不来,仿佛它也在等待时机。再这么下去,幻境还没有到来,我倒先被冻僵了。
心头一急,倒是驱走了几分恐惧。我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彻底地进入了湖水中。
因为知道湖水的深度只到脖颈,又练习过闭气的功夫,我放松身体,盘腿坐在湖底的卵石上,又试探地睁开了眼睛。
水草在我身边摇曳,游鱼被我惊散,又渐渐地聚集起来。度过了最初的恐慌之后,我慢慢地平静下来。水底映射的月光柔和地落在我身上,四周有一种奇特的动静,像是鱼群划水,又像是水流涌动。
我等待了一会儿,那幻境始终没有来。是因为我渐渐驱散了恐惧的原因吗?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已经战胜了自己心中的阴影?
心头一喜,立刻又感到湖水冷入骨髓。我慢慢地站起身,准备浮上水面离开。
将头露出水面,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刚刚睁开眼立刻懵在原地。
这个不着寸缕站在湖水中正目瞪口呆看着我的男人,好像是方蔚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