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才何尝不知。
面对朝廷大军,打,打不过;逃,逃不了;降,不托底。
他胡才,手握四万部卒,在白波军中亦是首领郭泰之下的四大将领之一。
归降了朝廷,他又算得了什么?权势和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不降又能怎的,既便他拼着耗尽这四万部卒,换得个逃回安邑的机会。没了手底下这些兵,谁还会正眼看他。
恐怕,杨奉、韩暹、李乐三人只会幸灾乐祸,看他笑话。想要东山再起,更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他可是有不少仇家的。若是没有手底下这些兵,他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斟酌再三,胡才无奈道:“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请命来守这大阳城?”
看着胡才犹自心有不甘,胡木劝说道:“朝廷大军中猛将如云,士卒皆披坚执锐,更有骑兵骁勇无比,来去如风,白波军败亡不过是早晚的事。
再者,近百年来,像咱们这种起事的,多是逞一时之威风,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最终都只能落得个败亡的结局。
不说远的,但说这黄巾军,三大将军分别是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将领更是有三十六方渠帅,在八州起事,众徒数十万,声名远振,有席卷天下之势。现在呢,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了张飞屠猪的场面,心中打了个激灵。
胡才闻言,不禁默然。他何尝不知,起事不会有好结果。可不起事,他们同样亦活不成。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死中求生么!
叹了口气,胡才斜睨了胡木一眼道:“走了一趟朝廷营寨,你这胆气都去了七分。”
胡木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朝廷这些大将,个个有擒龙缚虎之能。弟弟可是亲眼目睹,那黑脸大汉,单手杀猪,不管那猪怎么扑腾,都动不得分毫。”
胡才若有所思道:“你这是被杀猪的吓破胆了!”
胡木无语。他兄弟二人杀人都不计其数,又怎会惧一杀猪的。
主要是,彼杀猪,非此杀猪。那场面太震撼,让他不由自主的骇然。
看着胡木满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胡才笑道:“大哥只是看不惯你这幅怂样,开个玩笑罢了!”
胡木哑然,心道:你清高,你厉害,有本事你跟那黑脸厮打一场!
胡才没有理会胡木的小心思,他思索着问道:“朝廷大营的伙食如何?”
胡木愣了愣,心道:“这猪肉汤,是不是也把大哥给招馋了。”
不过,他自是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遂道:“他们似乎吃的是热饼子,喝的是肉汤,汤里还有野菜,都吃的是满嘴油水。哪像咱们这,士兵裹腹都难,连头领都喝不上肉汤。”
城中的粮食,大都被他们抢来。至于猪、鸡等牲畜,更是被席卷一空。莫说手下的士卒,就连他们这些首领也不过是享受了十天半月,再想吃肉都只能捉耗子和山雀。
没办法,他们起事以来,虽然席卷多地,但对地方生产的破坏太大,境内凋敝。许多百姓资源贫瘠,连种田的种子都难以保留,更别说饲养牲畜了。
这种窘迫的局面,驱使着他们四处扩张,靠劫掠维持现有的局面。一旦他们无力扩张地盘,不用朝廷攻打,自己都得崩了。这也是胡才想要投效朝廷的原因。
哎,现如今,城内连个耗子都不好找,朝廷大军居然还能喝上肉汤,吃上热饼,两相对比之下,他们这些头领,简直是太难、太苦了!
在胡木的再三劝解之下,胡才终于认命了。对于朝廷只任命虚职,而不实授的条件,他也无奈地接受了。
哼!这叛军的头子,说什么他都不想在干了。现在,他只想当朝廷大员,吃香的喝辣的,这才是人生啊!
思忖片刻,他起身道:“走吧,咱们去会会朝廷官员。”
胡木连忙起身,小声说道:“大哥,那个黑脸大汉勇武有力,乃只手搏虎之辈,确是脾气暴躁。大哥万不可惹恼了那人啊!”
胡才闻言,气急而笑道:“我城内近四万手下,还怕个莽汉不成?”
胡木提醒道:“城内士卒虽然,可这大厅中,可才十余人啊!”
胡才顿时被胡木的话给噎住了。
看着胡木小心翼翼地模样,胡才怒其不争道:“出去后,别一幅熊样,给咱白波军抹黑。”
胡木撇了撇嘴,心道:“哼,你是没看到。若是你看到那厮徒手杀猪的狠辣劲,你也得服软!”
胡才和胡木从内厅走出,看到徐晃正和老兄弟们交谈,似是在讲朝廷大营中的生活。白脸文士则笑意盈盈,拉着人讲着什么。而那黑脸大汉,则坐在那里,双目如铜铃,似是在大碗饮酒。
酒,这玩意,他都得小心着喝,就怕给喝没了。看着张飞那架势,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泣血。
手下的侍从很是机灵,一路小跑来到胡木身旁,小声说道:“那黑脸厮嚷嚷着水太淡,嘴里没味。一巴掌就把案几给拍碎了。无奈之下,小的只能将库存的那点酒,给他斟了。”
胡才看着张飞身旁破碎的案几,嘴角抽了抽。这黑脸厮,也太没脸没皮了,哪有谈判讨酒喝的!
出于心疼酒水的目的,他想要加快谈判的进度了。没奈何,酒水不多,经不住那黑脸厮的糟践啊!
胡才轻咳一声道:“诸位头目,才无能,致使大阳城被围。如今,迫于无奈之下,只得投效朝廷。诸位既无异议,咱们就开始谈吧。”
一名头目高声道:“如今,城外仅有朝廷的两万兵,而我白波军,尚有四万余兵,两倍于朝廷的兵力,实力占优。朝廷若想招降,得先答应我们的条件。”
张飞闻言,将酒碗往地上一摔,怒不可遏道:“人多有屁用。有本事你们上,我张飞一个人,单挑你们全部。”
那名头目闻言,脸气得涨红。可是,他却不敢接话。
毕竟,刚才张飞一巴掌拍碎桌子的场面,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是敢怒而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