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深吸了口气,苦笑道:“天灾频仍,人祸不断,而民不聊生,此乃我刘氏之过也。赈济灾民,非朕不为也,实不能也。然万民之哀苦,朕不知,尚可装聋作哑;既已知,又岂能坐视不理。罢了,明日朝会,朕自有说道。”
听到刘协斩钉截铁、慨然允诺的话语,董白和吕珺不禁热泪盈眶。
她们何尝不知,此时刘协地位的尴尬,贸然提出灾民之事,只会使刘协为难。
然而,刘协时常教导她们,要爱护百姓。她们一直都言听计从。
如今,洛阳城外有不少流民,他们卖儿鬻女,想为孩子找一条出路。甚至,还有人求到女军巡逻队头上,恳求能让自家的孩子加入女军。
那些十五六岁的倒还罢了,有些五六岁、七八岁的都被推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襁褓中的女婴,都被母亲抱着,恳求一同加入女军。
董白和吕珺都曾目睹过这些惨状,所以她们才鼓起勇气,想让皇帝帮帮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董白哽咽道:“非是臣妾想要为难陛下,实在是灾民太苦了!”
吕珺也流着泪道:“陛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受苦受难啊!”
看着流泪的董白和吕珺,刘协叹气道:“朕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你们就不要为此事忧心了。”
说着,他伸手帮助董白和吕珺擦去眼角的泪滴。
董白和吕珺明白,刘协口中所言的处理好,只是在慰藉她们。可这件事情,她们确实无能为力,只能依靠刘协来做。
刘协看似答应的很轻松,但想要做到,并且做好,却非常困难。若非洛阳周边有三大粮仓:太仓、敖仓和根仓,他根本不敢夸这个海口。
只是,开仓放粮,由不得他一言而决,还需要董卓等朝臣的允许。
三人愉悦轻松的散步,也因为灾民这个沉重的话题,气氛开始变得沉闷。
勉强又溜达了一刻钟,刘协和董白将吕珺送到安福殿后,这才一起离开,再次回到和欢殿。
董白低着头,轻声道:“陛下,是妾身不好,提及灾民的话题,惹陛下不开心了。”
刘协摇头道:“白儿只是说出血淋淋的事实,何错之有!错在我刘氏,以及不惜民力、贪婪无度的官员,和强取豪夺、草菅人命的豪族。朕自即位,便心存肃清奸恶,众正盈朝之志,然大权旁落,朕徒之奈何?”
看着唏嘘不已的刘协,董白的心都要碎了。
因为刘协平时的成熟、稳重,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刘协如父似兄。
然而,现实却是,刘协是一名身高不及自己的孩童。
董白曾看到刘协经常翻看过去的诏令,她好奇地向他询问原因。
刘协告诉她:天下欲定,首重政令,次重在官。若不辨政令之好坏,盲目施行,必致贤良离心,奸佞妄为,最终祸乱万民。
董白自幼跟随董卓,耳提面命之下,虽谈不上熟谙政治,但亦不算政治小白。因此,她能听懂刘协认真的言语。
刘协是通过熟悉以往的政令,辨其得失,以匡正时弊。
看着小皇帝认真阅读诏令的模样,那一刹那,她觉得,刘协的形象好高大啊!
董白和吕珺亦曾问过刘协:陛下身为天子,乃天下之共主,为何要辛苦习武呢?
刘协告诉她们:天子不可不慎兵!当知兵之疾苦,识将之勇武,通军之所需。惟此,方能审慎用兵,而不逞兵戈以利。
董白和吕珺听完,才知道刘协早起卯,晚睡亥,是为了成为一名圣贤君主。
看着刘协挥洒汗水习剑操戟的模样,那一刻,她们才明白:尚未成年的刘协,心中装着的是天下。
董白曾和吕珺闲谈,聊到了刘协。
她其实不愿意谈论刘协,但架不住吕珺的执着。
吕珺说,夫君是天下最好的皇帝,因为他心里总是装着天下。他晨起练武,晚睡读书,全都是为了当一名好皇帝。
董白听完,拉着吕珺的手道:“你知道么,陛下的心很苦,我们要让他开心。”
吕珺不解地问道:“他每天都和我们有说有笑,哪里苦了?”
看着天真无邪的吕珺,董白无奈地解释道:“陛下以稚龄之躯,欲擎起将倾的大汉,他能不苦吗?”
吕珺不解地问道:“这天下不好好的么?”
董白无言以对。因为大汉将倾的推手,他的祖父董卓要算一个。
这大概就是刘协曾说过的: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况且,她是董卓的孙女,也不宜在外人面前揭祖父的疮疤。
为了让吕珺知道刘协心中的苦,董白煞费心思道:“天灾人祸不断,乃首因也;黄巾贼肆虐,乃二因也;边郡外患频繁,乃三因也。有此三因,陛下心中怎能不苦!”
人祸二字,足矣涵盖祖父董卓之行也。
吕珺这才明白,皇帝夫君每天都要面对这么多的烦恼。
她不由地叹气道:“我真是太笨了,居然不知道,陛下每天都活得这么累!”
董白用手指轻点吕珺的小脑袋道:“刚说完陛下苦,这会你就忧了!咱们呀,可不能这样。我们一定要牢记:既然无法解去陛下的苦,那就多给陛下甜。”
吕珺闻言,兴奋地说道:“这个我能做到。陛下说我的小嘴最甜了。我每天让他多亲几下,就可以解苦了。”
董白无语了。她心道:陛下不仅说过你的嘴甜,还说我的嘴巧呢!
想到吕珺才十岁,她又释然了。
可这份释然,仅保持了一分钟。因为她想起来:三人之中,刘协最小。
想想自己在刘协这个年龄的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既使习武,也只是兴趣而已,从来没有像刘协这么刻苦勤奋。
其实不用想自己当年,哪怕多看看眼前的妹妹吕珺,就能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是怎样得懵懂无知!
这一切,只因为他的夫君是皇帝。他要擎起大汉的天,要做黎民百姓的伞。
他每天忙忙碌碌,略有空闲,便读书、习武,几乎没有一天放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