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姑娘那儿探清院内之人的身份,萧楚恒便匆着回到长姐身边将所知之事如数道出。
正如萧楚愔所猜,那院内住着一名男子,而且还是一名极富才学的男子。那男子姓姜名华清,并非京都人士,而是外乡之人,祖籍在密州,至于因了何事前往京都,并且住在这院落里,小姑娘便不得而知了。
这负责照顾姜华清的小姑娘并非随身的丫鬟,而是姜华清到了京都后楚然特地为其买的丫鬟。因着姜华清身子不妥,故而小姑娘也就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
小姑娘所知的也就这些,至于旁的便是不清了,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住在那院落里的姜华清竟是随着楚然一块回的京都,而楚然从她手中拿走的四家铺子,便是与这人没有直接关联,也断然脱不了干系。
这院落所住之人,倒叫萧楚愔越发起了兴趣,而这萧家二少所行之事,她也彻底被勾起心思。这姜华清究竟何人,萧楚愔必然得查个清透,所以除了差人速些赶去密州,萧楚愔也没让四弟那儿闲着,毕竟京都里要说何处传出的消息最准最快。
拐子巷。
无疑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这想知之事倒也探清。这日晨色不过,至了正午天色朗爽,萧楚愔正在书房内翻阅近来的账目,便听一阵脚步匆忙,楚瑞兴匆匆的打屋外赶了进来。
兴致匆匆的模样,人还未到声已传入,连着喊了数声“长姐”后,萧楚瑞入了书房站在案桌前。桌子一拍整个人趴压在桌上,萧楚瑞说道:“长姐,我清了。”
查看账目最重要的就是清净安心,这混小子倒好,进屋也不知先喊一声,这急匆匆的闯入笑喊,直接叫萧楚愔皱了眉。有些闷的叹了口气而后抬头看去,这一看倒是瞧见萧家四少眉尾飞扬,眼带笑精,一看就知心里头在打坏思,而这坏思明显还快拨响了。
当下也是了了意,萧楚愔问道:“清了什么,兴喜成这样?”
“长姐,你不是让我弄清那院里姓姜的究竟何人,还有二哥领着那人回了京都,并且从长姐这处要走商契地契究竟想做什么。”
“我是让你找拐子巷的那般哥们弄清这事,怎么?这样快便清了?”
“自然。”笑得眼中又带坏思,萧楚瑞说道:“我的事陈兄可是一贯放在心里头的,长姐托的事自然办得极块。不过说真的,长姐,二哥平日里看着就已可气得紧,可再如何觉着二哥可气,饶是长姐也断然猜不出二哥与那姜华清究竟是何关系。四弟敢保证,若是长姐知了,必会焚了气怒,绝对不会轻饶了二哥。”
“关系?”楚瑞这话可叫萧楚愔留心了,眉眼不自觉眯起,而后像是明了什么,萧楚愔转笑说道:“饶是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能将我给气疯了,只要这楚然不是对萧家动心思,便是他真跟那姜华清是那种关系,又当如何?反正咱萧家子嗣多,再缺他一人传宗接代,也不打紧的。”
长姐这话,楚瑞可没听明了,顿了一下而后明了长姐之意,刚才还带着幸灾喜欢的萧楚瑞直接闷声说道:“长姐,我与你说正经的,你怎又扯这些没皮没影的事?”
“怎了?莫不是那种关系,好吧,既然不是你就别整这些虚的,实话实说。”
明明不正经的是长姐,这当口倒是催了自个,叫长姐这瞬间镇下的正色呛了闷。楚瑞虽是想嘟囔几句,不过在想这等小事岂能与自己所知相提,当即便将这一件事抛之脑后,随后说道。
“长姐,那姜华清之事四弟已是弄清,那姜华清乃是密州人士,在密州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底虽比不上咱萧家殷实,不过在密州也算上一等一的人家。这姜华清自幼天泽聪慧,据说五岁便能吟诗作对,在密州当地也是称得上名号的文人雅士,据闻……”
“说重点。”
她是对姜华清起了兴趣,不过有兴趣的只局限于他与自家二弟那些事,至于这姜华清几岁吟诗几岁作画,与萧楚愔全无半分干系。没打算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萧楚愔果断截了四弟话头,这出言的截,自叫萧四少爷起了闷,却也只是嘟囔几声,楚瑞说道。
“这姜华清与二哥是相熟之人,而且据说已相熟好些年了,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二哥有一次外出玩游,当时便已结识此人。因为敬佩这姜华清的文采,所以二哥待这人也是极尊。不过这姜华清说来也是倒霉,家里头竟然出了宵小贼子,因为姜华清的老爹病重,他又没这一方面的能耐和本事,所以家里头的生意就叫偏房的兄弟给夺了。”
“没有能耐,换个有能耐的人来持家,很正常。”
夺家夺业,对于常人而言是一件可恨之事,倒是萧楚愔,这些嫡庶于她而言本就可笑。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上生存的天道,有本事的得了,没本事的就得叫旁人抢了,很公平,也很合理。
对于姜华清被偏房兄弟抢了家中一切,萧楚愔并不觉着当替他惋惜,好在萧楚瑞也不是个善心泛滥的主,长姐这话落后,他便应着说道:“家中一切被夺,也是这姜华清没有本事,正如长姐而言怨不得旁人。不过话也说回,他那偏房的兄弟倒也是个狠心的主,一切都已夺到手,竟还不肯罢休,这心里头还起了歹思。总觉着留了他心里头难安生,便寻思寻法想要将他置于死地,这不,一路将人逼至绝路,也是近来才安了生。”
闻着楚瑞道言,萧楚愔了明轻点,说道:“那偏房的兄弟不肯给这姜华清留下半点活路吗?这倒好解,毕竟这位姜公子才是嫡生的少爷,密州姜家最正统的继承人。便是如今家中一切已在偏房手中,总得得名不正言不顺,姜华清若是还活着,这事搁在谁心头心里都难安得很。”
嫡庶之分,有时便是天与地的差距,纵是天分之上远高嫡生的兄长,可是只要你是庶出,便注定与家业无缘。姜华清偏房的兄弟心里头在忌讳什么,萧楚愔明白,身份上的天生差距已够他恨上一辈子,更何况这姜华清并非无能之辈,还是密州上下颇有名望的文人雅客,少年奇才。
打从出生起便叫这样的兄弟压在头上,处处矮人一等,就算如今占得家中产业,若是不将姜华清除去,恐怕这位偏房的兄弟一辈子都无法安生。
姜家偏房所行一切,萧楚愔都明白,只是她实在想不清这姜家之事又如何同楚然扯到一块。顿思半晌先是一副明了,随后眉心又露疑蹙,看着楚瑞,萧楚愔说道。
“这姜家之事,很清,不过这跟楚然又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长姐,这中间的干系可大了去呢。过往的事长姐你是忘了,所以不清,不过四弟可跟长姐说。咱萧家的二少爷,除了厌了这一家子的铜臭外,最喜的便是书墨香气,尤其是有才有学的文人雅客,更是喜得不得了。这姜华清能与二哥结识许久,并且入了京都二哥还常去探望,足以证明在学识上二哥是真的佩敬于他。所以这姜家的事,现如今与其说是姜华清一人的事,倒不如说咱萧家的二少爷已将这一件事揽入手中。”
“哦?你小子是不是知了什么?”
楚瑞这话可不只是简单的几分深意那般简单,当下萧楚愔也没由着他继续笑,而是开口让他从实招来。
从陈留香那处得知之事,足叫萧楚瑞动上一筐的坏心思,而这些要紧的事他自当如实告知长姐。萧楚愔也就是开口催了一句,萧楚瑞便兴匆说道。
“那姜华清叫他家偏房的兄弟逼入绝境时,凑巧遇上二哥,便是因了二哥他才捡回一条命。二哥性子素来清高,常人他是一个都看不入眼,可这要是让他瞧入了眼,便是再大再难的事,他也会寻近法子倾力相帮。”
“寻尽法子,倾力相帮,我说楚瑞,你家二哥该不会想用那四家铺子所挣的银两帮了姜华清夺回姜家一切吧。”
敏锐捕捉到事下的关键,待楚瑞的话微顿后,萧楚愔直接“呵”了一声断语笑了。
长姐最富心思,而且还非常狡敏,只要给了一丝关键,总能猜出大致根由。这一次萧楚然的事也是如此,闻了长姐插语,萧楚瑞笑着颔首而点,只是这头才刚点了几下,却见萧楚瑞脸上展出一丝坏笑。”
冲着萧楚愔便是一番挤眉弄眼,萧楚瑞说道:“这一事长姐猜对了,可惜,也不全对。”
“难不成,这里头还能再生出什么?”
“自然,二哥的爱才之心可远超长姐所想,尤其是这等能让二哥佩敬之人,二哥更是竭尽相帮。”
“所以楚然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吊着性,实在叫人懊气,楚瑞这样一笑一顿,萧楚愔那处可耐不住性了。面上虽然仍是挂着笑,不过那笑色之下的威胁之意已是显明。
长姐的心思最坏,那种阴阴诈诈的坏便是楚瑞也招架不来。在瞧了长姐面上那露展而出的胁笑,楚瑞当即正了面上的坏意,改端了面色,随后看着萧楚愔,一字一顿说道。
“二哥想要帮姜华清,而且不只是银两上的相帮。”
“他想做什么?”
“听拐子巷的兄弟们说,二哥好像打算将城北那四家铺子全部送给姜华清。”
“你说什么?”猜思了诸多,却怎么也想不到萧楚然竟会动了这种心思。将城北那四家铺子直接送于一名与萧家全无干系的外人,这样的事当即叫萧楚愔愣了色。不仅是心中惊诧,在顿了半晌明了楚瑞此话究竟何意时,萧楚愔直接沉拉了脸。
黑压而下的面色,阴着欲涌而出的狂怒,蹙眉凛眸,牙咬响切,萧楚愔挤声一字一句说道:“你刚说,你家二哥打算将城北那四家铺子拱手送人。”
“长姐,目前看来正是如此,虽然拐子巷的兄弟也不能完全肯定,不过这几日陈兄让拐子巷的兄弟们想法子盯着二哥,越瞧越觉像这一回事。拐子巷那些个家伙,四弟知道很多人看不上,不过要说探究根底,他们也有自个的一套本事。陈兄虽是个泼皮痞子,不过要说本事也是有的,这事既是陈兄亲自与我说,想来当是真的。”
各行各业各有自己的门路,这一点萧楚愔明白,而这件事又是陈留香亲自告知萧楚瑞。陈留香既然能当拐子巷的地霸,本事上绝不逊与他人。故而萧楚瑞所说之事,就算不是十全的定事,怕也是*不离十了。
出门在外二三年没个音讯,一回家马上就要拿走城北那几家铺子,这些萧楚愔都可以忍。不管怎么说萧楚然也是自家二弟,再怎么闹怎么混,内部整顿整顿过上些许事情也就消了,萧家还是原本的萧家。
可如今呢?
他萧二少爷打的竟是这门心思。
欲将城北那四家铺子直接送于他人。
为了将萧家的生意重新撑起来,天知道她费了多少的心思,不若哪一处的铺子皆是下了心血动了手腕。好不容易才将铺子扳回正道,眼看着日、日斗金斗银往家里头送钱。结果倒好,这二弟眼睛一闭一睁连眉梢都不待挑一下,就打算将自己的心血拱手送人。
如此之事萧楚愔怎能容忍。
因了此事,面色早已拉沉,搁在案台上的手死死握拽,萧楚愔长吐了一口气怒笑说道:“好友家业被夺,了无生趣,他便慷慨解囊,不但给旁人银子使,竟还想着将家里头的产业转手赠于他人。呵,好一个爱才如命的萧二公子,好一个为朋友可两肋插刀倾尽一切的萧家二少,好啊!”
气得脸色彻底变了,最后那一句“好啊”几乎从嗓内挤出。
这一事定能叫萧楚愔气到面色发黑,楚瑞明白,毕竟如今的萧家可是长姐的心血。长姐这等脾性之人,最是护短,霸私,胆敢窥视她所物之人,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叫那人舒坦。
二哥此行,怕是真触了长姐底线,见了长姐展了气怒,那唯恐不乱的萧家四少忙凑前问道。
“长姐,二哥做事可从来不听旁人之意,既是定了这样的心思,这城北的四家铺子怕都得改了姓姜。这一件事,长姐如何处置?难道真由了二哥胡来?”
“胡来,这萧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没得我的同意便想将铺子直接转赠他人,他想得美。呵,好个萧楚然,好个萧家二少,看来在外头呆久了,连家规都给忘了。哼,既然他忘了,那我这当长姐的当然得辛苦一趟,替他好生记记。”
底线可不能随便乱触,而萧楚然这一次,是真叫萧楚愔怒了。字字言吐,每一个字都重得仿佛从嘴里压出,待这话落后,萧楚愔冲着屋外说道。
“厢竹,上布坊替我将三掌柜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