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命令我们北上的时候,大宋可还没败……”
杨二疑惑的问。
杨七说瞎话完全不眨眼,张口就来,“我当时也是想着必要的时候帮一把大宋。毕竟燕云十六州是重中之重。谁知道赵光义那么蠢,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圈套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迫不得已,我只能调集所有的兵马,亲自接手这一场战事,和辽国背水一战。”
杨七这么说的话,倒还解释得过去。
虽然从南国调集大军会耗费不少粮草,可是和燕云十六州比起来,那些耗费的粮草根本不算什么。
见众人信以为真的点着头,杨七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既然决定了接替大宋,对阵辽国,从辽国手里抢回燕云十六州,那么具体的战略布局就需要商讨一下。
讨伐燕云十六州,可不是说跟耶律休哥兵对兵将对将的打一场就可以了。
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绝对是最愚蠢的一种做法。
一旦中计,很有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大部分的攻伐战斗,通常都是分兵几路进军的。
而如今燕云十六州左边最前沿的四州已经被杨七所占领,所以杨七就没必要再派出兵马从最左路进攻。
况且现在打新武两州,还有点早。
所以杨七决定依然兵分两路,但是兵力却稍有不同。
一路由杨六统领,分别率领苍山军五万兵马,以及南国游骑的五万兵马,沿赵城墙一路而上,到顺州止。
杨六这一路上的进军,都基本上贴近杨七所率领的兵马,双方之间可以互相驰援。
而杨六攻伐的这一路,基本上没有多少辽军抵抗,也比较轻松。
他更重要的任务就是阻挡住企图越过城墙,偷袭云应两地的辽军。
杨二则率领交州军、游骑军、虎贲军、晋军沿着石守信的旧路而上,一路上顺势接收石守信曾经攻伐过的燕云十六州右路的城池。
而杨七本人则率领龙游军、铁骑军、雁门军,以及神机营、震天营,合计近十三万的兵马,正面对抗辽国大军。
别看正面的辽军有数十万人,数倍于杨七麾下的兵马,可是杨七有信心战胜他们。
杨七分配了作战任务以后,特地的叮嘱道:“耶律休哥此人诡计多端,且喜用诱敌深入的计策。左右两路的兵马,且不可贪功冒进。”
杨七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咱们就稳扎稳打,一点点推进,磨也要磨死他们。我们耗得起,但是他们却耗不起。”
众人起身,齐齐施礼道:“诺。”
私底下的时候,他们兄弟叔嫂之间,可以和睦的相处,互相开玩笑,可是一旦碰到了正式的战事,他们也知道听从杨七的命令,以杨七的命令为君命。
就当杨七准备下令让全军各自奔赴战场的时候,消失了很久的彭湃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彭湃先向众人施礼过后,然后声音沉重的道:“少爷,辽人派了使者到了城外,想要继续和谈。”
杨七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唯有一战。让辽人的使者回去,不然就当场射杀。”
射杀使者?
千百年的规矩,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杨七居然扬言要斩使者。
这是要彻底的跟辽人撕破脸皮,同时切断了自己的一切退路,打算跟辽人蛛丝搏斗。
杨二众人,都从杨七的话里听出了杨七要从辽国手里抢回燕云十六州的决心。
他们皆目光坚定的看向了彭湃。
彭湃却脸色难看的苦笑道:“少爷,没办法杀……”
“嗯?!”
彭湃无奈道:“辽人派来和谈的使者是四少爷……”
彭湃没有隐瞒,也没有犹豫,痛痛快快的说出了来使的身份。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
杨七、杨二、杨三、杨六四人皆皱起了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杨五义愤填膺的喊道:“这个叛徒,还好意思出现在我们兄弟面前?他把我们杨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如今却还想通过兄弟之间的情谊,为辽国谋好处,简直是岂有此理。”
话罢,杨五拔腿就往外走,嘴里还嚷嚷着,“我去宰了他,为杨家除害。”
“五弟!你站住!”
杨五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从背后喊住,开口的是二嫂耿金花。
只见耿金花神色凝重的道:“五弟,不可以鲁莽。四弟固然有错,可是要惩罚他,自有杨家的家法。爹没有发话,没有请出家法,我们谁也不能动四弟。”
说完这话,耿金花看了一眼在她背后不远处脸色煞白,黯然伤神的孟金榜,咬着牙又道:“你不要只图自己爽快,你也要为你四嫂想想。”
杨五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孟金榜。
众人也齐齐的看向了孟金榜。
孟金榜的脸色很难看,她在感受到了众人关切的目光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我没事……”
“哎~”
冤孽啊!
杨七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冷冷的吩咐彭湃道:“放他进来,只允许让他带三个随从,多一个人就给我宰一个。”
“诺!”
“……”
铜台关外,辽国驸马督尉杨延辉身穿一件辽人独有的兽皮长袍,一条胳膊上的衣袖被扯了下来系在腰间,半个上身的白色内衬裸漏在外面。
他身后随行的辽人,也皆是这副打扮。
“吱呀~”
城门在他们一行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彭湃领着一群稻草人挡在了他们面前,冷冷的道:“你们的要求,某已经上报了虎侯。虎侯说了,只允许三个人进城,多一个……杀无赦!”
“唰~”
“唰~”
“……”
稻草人们很配合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跟随在杨延辉身边的十几个辽人,齐齐的看向了杨延辉身旁的一个年龄稍大的辽人。
这个辽人乃是耶律休哥的心腹,负责专门监视杨延辉的,也是此次出使铜台关真正的主使。
彭湃见状,讥讽的扫了此人一眼。
此人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属下。
不过此人也算是厉害,暴露了就索性坦率的公开了。
他恶狠狠的对着手下的人骂道:“除了别吉外,剩下的人都滚回去。”
除了那个叫别吉的辽人外,剩下的辽人们闻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铜台关门口。
彭湃看着眼前剩下的三人,不咸不淡的道:“请。”
杨延辉面无表情的率先跨进了铜台关的大门。
进入铜台关内,看到的就是一片片的连营,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铜台关内,甚至还有一些顺着南门一下扎到了关城外。
营地内的兵马训练的训练,巡逻的巡逻,不论是那一个军卒,让人一瞧,就觉得是猛士。
最彪悍的还是那些南国的将士,他们之中多俚僚两族的人,一个个常年在深山老林里纵横,体型远比一般人高大,身材也比一般人魁梧。
他们站在哪儿,就像是一个人形的猛兽。
最惊人的就是在营地的东南角,有一位黄脸汉子,手持着一柄铜弓,上面挽着铁箭。
九个铜元被人抛起。
黄脸汉子猛然弯弓搭箭,铜弓连震,铁箭爆射而出,连成了一条线,将九个铜元一个不落的钉在了木桩上。
“比我大辽的射雕手更胜一筹……”
跟随在杨延辉身边的两个辽人,都在暗自心惊。
杨延辉神色复杂的在营地里看了一圈,特别在重甲骑兵待着的地方,多看了两眼。
曾几何时,他们兄弟坐在树下,一同饮酒作乐,畅谈自己以后的英姿。
杨延辉想建立一支重甲骑兵。
如今重甲骑兵的梦想,杨七帮他完成了。
可是他们兄弟,似乎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彭湃带着杨延辉到了一座军帐前。
军帐前守卫森严。
负责守卫军帐的,正是杨七的亲卫队,扎马合勇士。
“请!”
彭湃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延辉步履沉重,很犹豫的在军帐前徘徊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踏步进入到了军帐中。
两个辽人想跟着进去。
“唰~”
扎马合勇士们的弯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辽人愤怒的喊道:“我们是驸马的护卫!”
扎马合勇士对他的愤怒置之不理,弯刀依旧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扎马合勇士的眼神很冰冷,看他们就像是看尸体一样。
辽人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只要他们再敢踏前一步,下一刻一定会被乱刀分尸。
突然间,辽人心里有些悲伤。
曾几何时,嚣张跋扈是他们的专长,每一次大宋使节到了辽国以后,总是要遭到他们各种刁难,还不敢还手。
如今他们碰上了更加嚣张跋扈的了。
那个耶律休哥的亲信很聪明,第一时间就向还没有走的彭湃求助。
“这位……大人,能否跟他们说一说,让我们过去。我们是驸马的亲卫,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驸马。若是驸马有什么差池,我等回去以后肯定性命不保。”
“驸马亲卫?”
彭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耶律休哥的亲信舔着脸道:“正是。”
虽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可是这个时候依然要装傻充愣。
彭湃撇撇嘴,不咸不淡的道:“别说你们不是什么驸马亲卫,就算是驸马亲卫,我家虎侯说不让进就不让人。
在这里,我家虎侯就是天,任何违背我家虎侯命令的人,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说着彭湃扬了扬脑袋,指向扎马合勇士的身上,“再说了,他们可都是虎侯的亲卫,除了虎侯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命令他们。即便是我帮你们说情,他们也不会理的。”
“这……”
耶律休哥的亲信顿时想死的心都有。
他是耶律休哥派来监视杨延辉的,目的就是防止杨延辉和宋人串谋。
毕竟杨延辉如今虽然身在辽国,但是辽国最上层的两个人,对他是否真心投靠,仍有存疑。
然而,他这个监视的任务,还没开始,就被杨七强硬的抹杀了。
军帐内。
杨延辉怀着复杂的心情,刚一进军帐,就看到了一个身披着盔甲,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身影他感觉到身熟悉,而且似曾相识。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杨七。
猛然间灵光一闪,杨延辉想到了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在哪儿见过了。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他初涉战场的时候。
在战场上碰见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英雄。
从那以后,他叫她闺名润娘,她叫他……
“四郎……”
一声饱含各种情绪的轻呼,让杨延辉浑身一震。
紧接着,就看到了那道身影转过身,充满了泪水的双眼,直直的盯在他身上。
杨延辉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跑。
可是看着那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他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嗯……”
杨延辉轻声答应了一声。
孟金榜却像是听到了惊天雷击,浑身巨颤。
连一句‘你还好吗’都没有吗?
孟金榜踉跄的扑向了杨延辉,却硬生生在杨延辉面前止住了脚。
她声音颤抖的问,“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
杨延辉迟疑的低下头,愧疚的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孟金榜哭泣着质问,“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你在辽国是忍辱负重,你在辽国是为了铲除辽国,你还会回来,对不对?对不对?”
杨延辉浑身颤抖着,双手捏成了拳头,旋即又松开了。
他倔强的抬起头,沉声道:“我在辽国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因为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我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是我对不起你,回头我会派人送休书给你,也会给你一大笔钱财。你若是碰到了称心如意的,就嫁了吧,不用等我。”
丢下了这句话,杨延辉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军帐。
孟金榜直愣愣的盯着杨延辉的背影,早已经说不出话了。
眼见杨延辉快要消失在她眼前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杨延辉!我孟金榜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而你,连做杨家鬼的资格都没有。”
正在逃离的杨延辉听到这话,浑身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