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陛下觉得,何处说不通?”
熙宁帝淡淡说道:“朕听说,那具尸骨身上有伤,而且按照那张狗蛋的说辞,永昌侯嫡子当年被踹伤过。
如此说来,孩子当年突然身死,应该是那一踹让他受了重伤。否则,他也不至于因为些许耽误,便突然没了性命。你觉得呢?”
谢长安连忙恭恭敬敬地拍了个龙屁:“陛下高见!”
心中却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还能说什么?
熙宁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你倒是说说,永昌侯嫡子受了这般要命的重伤,为何那名救人的高人并未提醒张狗蛋?
他既然出手将孩子救下,又怎会随手将一个受了重伤,随时可能丧命的孩子,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张狗蛋?
他既然救人,在发现孩子深受重伤之后,就该亲自将那孩子送回京城,甚至永昌侯府,找金神医救他性命。
可他并未这般做,反倒将那孩子交给了张狗蛋,以至于他辛苦救下的孩子最终死在了张狗蛋手中,被他悄悄掩埋。
谢卿难道就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这……”谢长安苦着脸,“听陛下这么一分析,臣觉得此事的确奇怪。可惜臣不是那名高人,实在想不通他为何非要这么做。”
熙宁帝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重重冷哼一声:“谢长安,你就这般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还是你也跟永昌侯一样,想要欺君罔上?随意找具尸体来冒充你自己?”
“陛下,臣冤枉!”谢长安连忙跪了下去,满脸委屈地说道,“陛下,臣有自己的父亲,又怎会是永昌侯嫡子?”
熙宁帝沉下脸色,再次种子冷哼一声:“那你告诉朕,你这身功夫都是跟谁学的?一个乡野村夫,可不会有这般高深的武功!”
谢长安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臣是跟祖父学的功夫,他曾经浪迹江湖,可惜浪了一辈子也没能混出什么名堂,只能回去找唯一的儿子。
结果他找到儿子的时候,才知道儿子不学无术,欠了赌债被人砍死,只给他留了个可怜的小孙子,也就是微臣。
他只好带着微臣回老家小山村住下,整日教微臣练武打猎,勉强将微臣抚养长大后,他说要去寻一个老朋友,让微臣不必等他回来。
果然,他这一走就再没回来,也不知他那老朋友有没有给他买一副好棺材。”
说到最后,谢长安重重叹息一声,明显极为伤感。
熙宁帝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是永昌侯嫡子?”
谢长安立刻说道:“陛下,微臣当真不是!否则以微臣的性子,又岂会在乡下蹉跎那么多年?让那冒牌货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熙宁帝:“……”
好吧,这话还挺有道理。
换成是他,他也绝不会这么做!
只是……
看着谢长安那张明显是跟永昌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熙宁帝就是一阵无语。
他倒是愿意相信谢长安,可谢长安长着这样一张脸,让他如何相信?
不过也罢,既然这人不愿拿回身份,继承永昌侯府,对他而言反倒是件幸事。
他又何必强求?
护国夫人当年以女子身份上阵杀敌,又多次救他性命。
立下赫赫功绩。
如今谢长安又种出高产良种,福泽天下。
倘若让人知道他是护国夫人的嫡亲重孙,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永昌侯府?
谢长安如此功绩,他总不能不给封赏。
若是让谢长安继承永昌侯府,等到那些高产良种顺利推广开,永昌侯府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
到时候,天下人心中究竟会记住他这个皇帝,还是记住永昌侯府?
待他百年之后,新帝又要如何面对永昌侯府?
所以谢长安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反倒是件幸事。
护国夫人的功绩他不会抹杀,他也会恩宠她的后人。
但也仅此而已。
他会给谢长安封赏,但谢长安不能是永昌侯府的人。
正好谢长安已经是忠勇伯,以后便让他当忠勇侯好了。
也不算是亏待了他。
熙宁帝在心中重重一叹,随即说道:“如此说来,这些日子一直有人误会你才是永昌侯嫡子,倒是委屈了你。”
谢长安老实巴交:“微臣本就是个乡野村夫,受点委屈倒是无偿,只是委屈了微臣的父亲。
他本就英年早逝,只生了微臣一个儿子。可微臣来到京城后,却被误认为是永昌侯嫡子,永昌侯竟也这般误会,还屡次逼着微臣认他做父亲,微臣实在是……”
说到最后,谢长安长长叹了口气,一副委屈至极,心力交瘁的模样。
熙宁帝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挥手将他撵了出去:“行了,你可以退下了。既然永昌侯嫡子的尸骨已经找到,今后便不会再有人误会你的身份。”
谢长安瞬间听懂了熙宁帝的言下之意,他面上一喜,又恭恭敬敬给熙宁帝行了一礼,便准备退下。
谁知熙宁帝突然问道:“倒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你说,他当真是被人踹死的吗?”
谢长安心头一跳,连忙说道:“这……微臣不是仵作,陛下若是不放心,不如让仵作仔细验一验?”
熙宁帝再次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谢长安立刻退了出去。
这一次,熙宁帝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想到,那具尸骨据说早已埋葬多年,显然不是最近的手笔。
世上夭折的孩童应当不少,想来当年动手之人还不至于为了伪造谢长安身份,残忍害死一名幼童。
倒是那孙兴元和梁氏着实可恶。
为了一个谢枢,竟然害死那么多条人命!
谢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记得,那周氏并非善妒之人。
他若喜欢梁氏,直接纳了便是,何故将人养做外室,还害了周氏性命?
熙宁帝阴沉了脸色,看到面前的文稿,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来人!”
他叫来太监,准备命人将孙兴元的这些文稿送去谢枢手中。
王保却在此时带着孙兴元的供词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