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都出来了?
林冲在梁上差点儿笑出来,倒也难为这狗官,居然想了这么个荒谬的由头,也不想想,你不过是个知府,还能调动禁军?
秦明、黄信则面面相觑,您老人家当我二人是摆设,还是信不过,在这青州地面,剿匪还得“暗中”去请禁军来助?
见二人迟疑,慕容彦达脸沉下来,不悦道:
“还不快去?”
秦明、黄信不敢怠慢,当即领命而去。
听知府之意,不过是探查,俩人便各带了五十骑兵,匆匆出城,秦明去了清风山,黄信则直奔桃花山。
俩人一走,慕容彦达又是坐卧不宁,心中又是窃喜,又是忧虑。
喜的是,倘林冲所言非虚,这剿匪之功落实,再修书一封,让妹妹吹一道枕头风,这知府兴许能往上爬一级?
忧的是,这林冲来去无踪。
常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他挟此功来求个庇佑,却又为难,毕竟高太尉的儿子死在他手上,那厮可不好惹!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
忽听一阵脚步声,慕容彦达忙迎出门外,却是秦明,他本来性烈如火,脾气暴躁,此时却一脸惊容,神色不宁。
慕容彦达心急如焚,见他拜倒,急急道:
“秦统制免礼,探得如何了?”
秦明起身,左右一看,低声道:
“大人容禀……”
慕容彦达顿时会意,忙将他让入房中,关了门又问了一遍。
秦明神色复杂,才上前回道:
“大人,那清风山近些,末将便先回来禀报,却见那清风山三名贼首并一千上下喽啰皆已丧命,半山尸骸,只是……”
慕容彦达先是一喜,听到“只是”二字,忙问道:
“只是什么?”
秦明惊色未去,骇然道:
“那一千多人,死状极惨,胸腹之间斗大一个‘恶’字,竟似是肠穿肚烂,活活痛死,只那三个贼首略有不同,除那“恶”字一般,两个被斩去头颅,一个……却是被活活骟了,直至流血而死……”
慕容彦达虽未亲见,乍闻之下,也不由暗暗心惊。
这林教头,真真好生毒辣!
一时想起他能神出鬼没,此时更不知隐在何处,顿觉一股子寒气从尾椎骨直透天灵盖,不由打了个哆嗦,忙转过话头,问道:
“桃花山,也是一样么?”
秦明躬身道:
“回大人的话,桃花山更远些,黄都监尚未回来!”
慕容彦达叹了口气,坐回椅上,无论那桃花山如何,单单清风山一千首级,也足够他加官进爵了,只是……
林冲送上如此大礼,又想要什么?
俩人默然相对,慕容彦达自有心事,秦明也惊疑不定。
看那些喽啰死状,绝非禁军所为,倒像是什么邪术、诅咒,只是知府大人说是禁军,又不好辩驳,到底为何隐瞒?
不知不觉,东方渐白。
那黄信才欢欢喜喜奔来回禀,二人先不问话,却齐齐朝他脸上看去,见黄信眉飞色舞,并无惊骇之色,不由同时松了口气。
黄信见礼毕,欣然道:
“大人庙算无数,那桃花山空空如也,已无半个草寇!”
秦明一听,顿觉奇怪,又问道:
“山上可有尸骸么?”
黄信一愣,回道:
“是有三十来具尸骸,像是死了有半月,只因天寒地冻,却尚未腐败,其中一人,正是那贼首周通,被人剜去了心肝……”
听到这里,慕容彦达忽插了一句:
“那些尸骸……胸腹之间,可有一个‘恶’字?”
这一问,黄信都懵了。
你这是有千里眼,还是怎的?
慌忙俯身回道: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那些尸骸胸腹之间,果然有个斗大的黑黢黢的‘恶’字,深入肌肤,有几个甚至肠穿肚烂……”
“果然是他!”
慕容彦达长叹一声,这人情可真落实了!
秦明、黄信一听,不由问道:
“大人说的,可是那位禁军大将么?”
慕容彦达神秘一笑,道:
“哪有什么禁军,十日之前,本府派你二人引兵围剿桃花山、清风山两处贼寇,果然尽得全功,斩杀贼首以降,共计两千余贼。不消说,如此大捷,本府即刻上奏朝廷,给二位将军请功!”
俩人目瞪口呆,你哪里派我们去剿了?
愣了半晌,秦明忽拱手一礼,正待说话,却被黄信拉了一把,话头一断,就被他抢了先,这厮却机敏,感激涕零,躬身道:
“末将二人只是奉命行事,却不敢居功,此战全赖大人神机妙算,指挥有方,竟使青州兵马无一折损,而尽全功,真乃武侯在世!”
这马屁拍的,慕容彦达也吃不消了。
老脸一红,笑骂道:
“什么武侯在世,功劳自少不了你二人,还不快滚?”
秦明一向光明磊落,听俩人这话,却已将这冒功之事坐实,顿时脸胀得通红一片,黄信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苦苦拽着袖子,拉着他谢了恩,就匆匆离去。
二人一走,林冲又现身了。
这次,慕容彦达倒不意外,忙躬身一礼,道:
“林教头高义,虽受了这般委屈,却还心存苍生,为民除害,造福一方,只是下官厚颜冒了这军功,心中甚是不安,不知教头可有甚难处,但用得上下官,必效犬马之劳!”
林冲笑道:
“不瞒大人,林冲已在二龙山落草。这清风山、桃花山两处草寇尽数丧命,便是二龙山兵马所为……”
慕容彦达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桃花山不提,那清风山可是有足足上千人,你说灭就没,那二龙山得多厉害?
到底是官场老油子,心思一转,却已会意,试探着说:
“教头提授八十万禁军,忠心耿耿,义薄云天,只因奸贼陷害,才有今日之厄,如今教头在二龙山为尊,想必那处已服王化。下官受教头大恩,自当禀明天听,求一道敕令……”
“不必了!”
林冲摆摆手,笑道:
“那高俅丧子,必不肯善罢甘休,且林冲也不想招安。今夜来会,只是与大人说个分明,凡林冲在二龙山一日,麾下兵马虽不是禁军,却胜似禁军,与百姓秋毫无犯,大人也不必去剿了!”
就为这事儿?
慕容彦达长长的松了口气,你不说,我也不敢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