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大喜过望,“腾”的跳起来,就催二人赶路,鲁智深本有此意,见林冲终究是允了,也替武松高兴,当下使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将林冲拉起来,欢欢喜喜往清河县奔去。
到了地头,那城门官见武松带了一个和尚,一个头陀进城,也不盘问,只上前拱手道:
“武都头今日得空,要做法事么?”
武松笑道:
“做法事也需回阳谷县,特来接大哥回去!”
一路说笑,待到了那间破屋,却空无一人,原来武大郎担了炊饼去买,还没回来,三人又往街上寻。
走不多时,忽听街角一声吆喝传来:
“卖炊饼喽……”
三人齐齐止步,武松笑道:
“原来大哥没走远……”
话没说完,林冲已一道风似的蹿了过去,两人慌忙跟上,堪堪追到街角,他已经回转,肩上扛着武大郎,一手提着禅杖,一手拎着那担炊饼,武大郎唬得脸都白了,望见武松,急叫道:
“二郎,二郎快救我……”
武松一愣,说是要“劝”,原来是这么个劝法?
上前接了林冲手里那担子,却没碰武大郎,只拱手道:
“大哥莫怕,这是……”
林冲接口道:
“你兄弟近日心神不宁,噩梦迭起,才请了洒家与这位鲁大师做个法事,大呼小叫作甚,惊了小鬼,仔细附在你身上了!”
武大郎听了,却愈发害怕,不敢做声了。
三人大步流星,直奔城门,武大郎见他要出城,又怯怯的问了一句:
“大师,怎得往这里走了?”
林冲低喝一声:
“要做法事,自然去阳谷县,难道去你那破屋么?”
武大郎脖子一缩,怯怯道:
“大师放我下来,我只能走……”
“走个屁!”
林冲把眼一瞪:
“你那两条短腿,走到猴年马月去了?”
武松暗暗好笑,路过熟肉铺子,便去切了二十斤牛肉,转道又挑了两坛子酒,这才追了过来,却已到了城门下。
那城门官远远望见,顿时笑道:
“武都头好快,早晚做了法事,却回来吃酒!”
武松抱拳道:
“有劳记挂了,自少不得!”
待出了城门,又是一路疾奔,武大郎看得分明,却不是去阳谷县的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但林冲凶神恶煞,又不敢问。
眼见天色将晚,才低声唤了一句:
“二郎,你说实话,却是要去哪里了?”
林冲听见,便转身进了一旁山林,将武大郎放下地,板着脸道:
“你这人,好不晓事!你兄弟在阳谷县处处掣肘,受人排挤,生尽了腌臜鸟气,你却贪图富贵,执意不肯他辞官,哪有这般兄长?”
武大郎只是胆小,人却不蠢,上下一想,顿时骇然道:
“你……你是那二龙山上的强人?”
“放你的屁!”
林冲怒道:
“我兄弟三人在二龙山结义,旗号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且得了慕容知府首肯,就编为青州团练,不日便有朝廷文书赐下。你兄弟但上了山,便是正七品的武功大夫,这有职无衔鸟都头怎能相比?”
武大郎也不懂什么武功大夫,但“正七品”三个字却听得分明,顿时一张眯缝眼都没了,当即磕下头去。
“小人愚蠢,险些断了兄弟前程,还望大人恕罪……”
武松在一旁也听得迷糊,愕然道:
“哥哥竟招安了?”
林冲笑而不语,倒是鲁智深早知道他已给那慕容彦达种了“恶”字,这几个月来,终究不敢忤逆,倒是“日行一善”,且免了二龙山所在临朐县的三年赋税,以此示好,可不比招安了强?
拿胳膊肘杵了杵武松,笑道:
“二郎去了,一看便知!”
武大郎见状,愈发信了,林冲上前扶他起来,道:
“若如此,大郎可愿去我那二龙山么?”
武大郎汗颜道:
“小人去是去得,只身矮人丑,虽是有心,却出不得力,倒是二郎有把子力气,人也胆大,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则个!”
“那是自然!”
林冲洒然一笑,便让武松取酒肉来吃。
四人就着炊饼略略吃了些,鲁智深见武大郎吃不得,便提议趁夜里凉爽赶路,林冲却取出那壶泡了“龙虎金丹”的酒来,笑道:
“这是壶长气力的仙酒,师兄也舍不得吃,一路从二龙山带来,二郎若不怕形貌有变化,且吃了这酒,也好赶路!”
武松听了,却又推让起来,不料鲁智深把眼一瞪,道:
“让你吃,吃了便是,恁的啰嗦?”
林冲见他为难,也劝道:
“我也曾吃过一壶,师兄是怕相貌变了,将来智真长老须认不得,自不肯吃,你若不爱吃,倒了也罢!”
武松捧着那酒壶,左右为难,忽然想起来,急道:
“哥哥,吃了这酒,真能长高些?”
林冲便站起身,笑道:
“看我不是?”
武松便拜下去,道:
“二位哥哥仗义,武松便收了。只一事,须二位哥哥首肯……武二小时顽劣,全赖大哥将养长大,但因这形貌,经年受人嘲笑欺辱,若此酒真有神效,便想让大哥吃了,或许……”
那武大郎听了,顿时大急,“噗通”跪倒,道:
“二郎,此酒珍奇,我已是这般,没得糟蹋了,怎能……”
话没说完,却听林冲笑道:
“常言长兄如父,二郎有此孝心,何不就成全了?我有神仙庇佑,兴许过些时日,又有仙酒赐下,届时再与师兄一道吃了,岂不甚好?”
只是那武大郎执意不肯,却不听劝,林冲自扛了他来,左手就一直痒个不休,此时也不见消解,一时烦躁起来,上前扯了他脖领子,劈手夺了武松手中酒壶,往他嘴里一塞,一发灌了进去。
须臾,一壶酒下肚。
武大郎满面通红,呛得连连咳嗽,林冲忙吩咐道:
“吃了这酒,须浑身发烧,寻常人也难捱,二郎速去寻一处河水,将你兄长浸入其中,成与不成,却看造化了!”
武松一惊,一把扛起武大郎就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武大郎在他肩头里喊热,武松愈发跑得快了,好在这清河地面甚是熟悉,倒不似林冲那日到处乱撞……
听那呻吟声渐渐远去,鲁智深笑道:
“教头恁的奸猾,原来这仙酒却不好吃,怎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