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小乐引路,一行人迅速追了过去。
远远便听到呼喝打斗之声,及至近前,却见阮小二引着二十个盖世太保围在一处,个个鼻青脸肿,神色却甚是精彩,不住叫好。
人群中间,鲁智深禅杖翻飞,杨志朴刀耀目,早已打做一团,禅杖起如虎尾龙筋,朴刀飞似行云流水,雷吼风呼,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谁也不让了谁!
转瞬间斗了四五十合,仍不分胜负,武松见状,手中朴刀一撩,便要上前相助,林冲忙拉了他一把,道:
“三弟莫急,且让大哥尽了兴,山寨里清闲,他那手里,怕是也淡出鸟来了,怕我二人跟了,不是连马小乐都绑了?”
武松苦笑道:
“大哥淡出鸟了,我就不淡么?”
林冲笑道:
“先让大哥打一阵,待这厮不行,你再与他比拼拳脚,也给阮统领并这一众兄弟,好好的出口恶气!”
武松一乐,便收了朴刀。
那一边,鲁智深也看到林冲来了,心里愈发焦躁,爆喝一声,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愈发势大力沉,石破天惊,杨志初时尚能抵挡,有攻有守,此时却被他夺了上风,只一味抵挡,腾不开手攻出……
须臾间,又是二百余合,俩人都大汗淋漓,杨志虎口发麻,已不敢硬接了,只凭身法辗转腾挪。
鲁智深看得分明,爆喝一声:
“青面兽,纳命来吧!”
一招泰山压顶,水磨禅杖劈头砸下,杨志方退了一步,下盘不稳,听他喝出诨号,心中一惊,章法也乱了,眼睁睁见这一招下来,却避无可避,只得奋力举刀相格。
但听“轰”的一声,杨志手中那朴刀脱手飞出,鲁智深那禅杖却只略略偏了些,去势未绝,依然砸向他右肩,杨志见机极快,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把脚一横,就势滚将出去。
鲁智深并未追击,便收了禅杖,大笑道:
“厉害,厉害……痛快,痛快……”
那边杨志刚站起身,见他不追,才松了口气,不料斜刺里又冲出一条大汉,更不开口,举起砂钵大的拳头,兜头就来!
杨志大惊,忙闪身避过,不料对方又是一脚踹来,他方才大战一场,早已骨软筋酥,哪里还抵得住?
当下连连后退,苦苦支撑,过得三五十合,身上灰扑扑的一片,全是脚印,武松越打越是无趣,又踹他一脚,便跳出圈外。
林冲笑道:
“二郎,怎不打了?”
武松叹道:
“大哥倒是尽兴,打得也狠了,这厮气力衰竭,也不知抵挡,倒不如那大虫凶蛮,再打下去,也甚是无趣!”
鲁智深大战一场,浑身舒坦,大笑道:
“三弟莫怪,洒家实是手痒,但下次让你先打如何?”
三兄弟旁若无人,浑不把杨志当一回事儿,气的他脸红脖子粗,便去一旁捡了朴刀,只把刀锋一撩,怒道:
“要打便打,恁的话多?”
林冲冷哼一声,跃上前来,杨志见他赤手空拳,却也不愿占了便宜,手腕一翻,扬起那朴刀,只以刀背取他头脸!
不料林冲自得了霸王拳,至今尚未施展,见他一刀劈来,理也不理,只把马步一错,当胸就是一拳,杨志果然力竭,那一刀已是强弩之末,见他这一拳后发先至,却已不及躲闪,忙提另一臂遮挡……
眼见那拳堪堪击中,却忽然停住,倒是另一拳斜刺里撩上去,正中杨志那刀背,但听“咔嚓”一声,那朴刀断成两截,杨志虎口剧震,手中那半截断刀也飞上半空!
林冲收了拳,笑道:
“杨提辖,你丢了生辰纲,不回去请罪,怎得来青州了?”
杨志大吃一惊,迟疑道:
“你是何人,怎知那生辰纲?”
林冲微笑道:
“不才林冲,这位是鲁提辖、武都头……”
杨志一听,不由苦笑道: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洒家正要上二龙山,投奔三位英雄,不料却在此处遇见,多有得罪,莫怪!”
说着,便朝阮小二等人团团一礼,道:
“杨志出手不知轻重,伤了众兄弟,还请担待则个!”
阮小二笑道:
“杨提辖武艺高强,却是手下留情了,些许皮外伤罢了,待上了山寨,便是一家人了,说这些作甚?”
林冲见杨志窘迫,便取了银子出来。
先给受伤的兄弟一人十两,算是代杨志赔罪,又取了一百两,命马小乐拿去,替杨志偿了酒菜和那店家的医药钱。
一行人,欢欢喜喜回二龙山去也。
是夜,又设大宴,为杨志接风洗尘,公孙胜又没走成。
次日一醒,众兄弟欢聚,林冲才问道:
“杨提辖,你已得梁中书赏识,不过丢了生辰纲,也是随行那些军汉不肯听命,中计所至,何不回大名府禀明原委,却来落草了?”
杨志老脸一红,叹道:
“杨志不过是个刺配罪人,若无一身武艺,哪里称得上赏识?那梁中书送生辰纲,上年遭劫,今年又遭劫,即便事出有因,怕也暴怒难容,不瞒教头,当日失了生辰纲,走投无路,只想一死了之……”
鲁智深听了,顿时一拍大腿,道:
“杨提辖却是想得短了,你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又是武举出身,便念及祖上,也不该如此作践了!”
杨志喟然一叹,道:
“兄长说的是,杨志也心忒小了。其实也舍不得死,只想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一路浑浑噩噩到了青州,又听旁人说二龙山如何如何,顿时有了心气,便要来投,只是腹中空空,才……”
林冲不愿让他再提丑事,忽然截住他,道:
“杨提辖来投,二龙山扫榻相迎,但有一事,却须说分明了!”
杨志一愣,道:
“何事,教头但讲无妨!”
林冲道:
“杨提辖诚心来投,林冲也不隐瞒,你那生辰纲,却不是旁人,正是我差人在黄泥岗劫了,因此知道你行踪,若杨提辖介怀,正可拿了林冲回大名府洗清冤屈,山寨上下,绝不阻拦,如何?”
杨志一听,顿时大怒,“腾”的站起身,怒道:
“无冤无仇,教头害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