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皇帝听了,顿时不悦道:
“竟有此事?想那柴进既有太祖所赐誓书铁券,自是金枝玉叶,地方官吏竟然视而不见,如此欺凌,岂非藐视皇家威仪?宣柴进入殿,朕要问一问!”
不多时,内侍官带着柴进入殿。
到底是“金枝玉叶”,柴进虽性子豪爽,却也知礼,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才将誓书铁券高举头顶,叩首道:
“草民柴进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抬手道:
“免礼,呈那誓书铁券来!”
柴进祖上是后周皇族,柴宗训身为末代皇帝,对宋太祖赵匡胤有让位之功,所以赐予了他一块“誓书铁券”,此事徽宗皇帝自然知晓,待内侍呈上,看了一番,便知道宿元景所述不虚,微笑道:
“果然是忠良之后,你所蒙何冤?”
柴进俯身道:
“启禀陛下,臣有叔父柴皇城,居于高唐州,不料那高唐知府高廉有一妻舅殷天锡,此前看上了叔父庄院,就带了三二十人,径入家里来,打伤了叔父,要占宅院,叔父已伤重而死……”
那边高俅听到“高唐”两个字,已经暗叫不好,再往后听,顿时一脑门子汗,一家人不进两家门,高廉是什么货色,他自然清楚,万万没想到凑个热闹而已,这还砸到自己头上来了?
前后一想,顿时怨毒的看向宿元景,你这厮遮遮掩掩,诚心害我?
宿元景微微一笑,那又怎样?
“岂有此理!”
徽宗拍案一怒,道:
“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恶事?”
忽见高俅脸黑的像口锅,顿时想起来了,皱眉道:
“高太尉,朕记得那高唐知府高廉,正是你家兄弟,怎纵容他妻舅做出这般欺压良善,草菅人命之事了?”
高俅不知详情,一时也不好替兄弟开脱,只得先忍了,待皇帝消了气,再想办法,“噗通”跪倒,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陛下圣明,那殷天锡作恶多端,藐视皇亲,臣虽与他有亲,却不敢袒护,恳请陛下容微臣将他拿来,从重论罪,清理门户……”
正说着,忽听殿外高呼:
“报……启禀陛下,东昌八百里急报!”
徽宗一惊,急道:
“速速呈上!”
内侍官匆匆取来,徽宗草草一看,气急败坏道:
“念!”
内侍官忙展开念道:
“启禀陛下,今有济州梁山泊贼首宋江等聚众作恶,兴兵攻打高唐,杀害高唐知府高廉,将高唐州官民杀戮一空,仓廒库藏,尽被掳去,临近州府,皆为所害。望陛下调兵马,早行诛剿,伏乞圣断!”
高俅一听兄弟被杀,心下先是一惊,继而大怒,抬眼一看柴进,顿时坏水上头,忙俯身道:
“陛下,那梁山泊在郓州,贼寇既然起势,却不打郓州,反倒舍近求远去打高唐,其中必有蹊跷,还请陛下明察!”
徽宗哼了一声,不接高俅话茬,反倒冷冷的看着柴进,道:
“朕怜你是忠良之后,乍闻此时,也有心为你做主。不料,你这奸人心怀不轨,竟早已通了梁山反贼,却在这里叫屈,蒙蔽与朕,你柴家果然有功于国,然后世子孙,竟如此龌龊!”
顿了一顿,道:
“将东昌知府奏折,也念出来!”
内侍官不敢怠慢,又念:
“微臣再奏,那梁山贼寇妄言,说前有高唐知府高廉伙同妻舅殷天锡霸占柴皇城庄院在先,屈打成招,将柴进投入死牢在后,因此才兴兵来攻高唐,只为救出柴进云云……以此收买人心,还请陛下明察!”
柴进一听,顿时暗暗叫苦。
这御状告得好,听之前皇帝口风,显然已有决断,奈何宋江这厮恁的鲁莽,林教头分明已经说我已得救,你又攻他的城池作甚?
那边高俅却似中了个头彩,心中一宽,道:
“如此看来,这柴进却是恶人先告状,那殷天锡之事,恐怕子虚乌有,只不过是那梁山贼寇欲加之罪,以此污蔑高廉,行掳掠城池之实,陛下圣明,决不能被奸人所乘!”
柴进大惊失色,急道:
“草民不敢勾结贼寇,此事,草民万万不知……”
“来人!”
徽宗哪里肯听,厉声道:
“将这欺君罔上,勾结反贼的恶徒叉出去!太祖昔日赐下誓书铁券,只为护佑功臣良民,却不能让反贼所乘,朕今日便收回此誓书铁券,柴进一脉,自此贬入贱籍,此人尤为可恶,择日凌迟于市!”
左右侍卫听令,上前将柴进拖了出去,后者如丧考妣,知道百口莫辩,也不再挣扎,面如死灰。
“陛下圣明!”
高俅大声赞扬,又俯身道:
“陛下庙算无数,烛照千里,可惜这宿元景勾结逆贼,欺上瞒下,意图残害忠良,排挤异己,真真包藏祸心……”
“陛下恕罪!”
宿元景大惊失色,慌忙跪倒,叩首道:
“微臣只偶遇这厮,并不知其中原委,此时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真真冤枉。但微臣未能先查缘由,冒冒失失带这厮入宫,以至于他欺蒙圣听,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没有罪,那是不肯能的了。
宿元景心里清楚,皇帝被人骗了,搞了这么个乌龙,下不来台,自然得找个替罪羊,但这羊是什么罪,却不能让高俅那厮所乘,一旦染上个“欺君之罪”,一家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所以,他也不敢推脱,只咬死不认知道内情。
关键是,皇帝会不会迁怒?
好在徽宗皇帝虽然昏庸,却不是个暴虐擅杀之主,见宿元景递了梯子,便就坡下驴,道:
“宿爱卿也是受人蒙骗,一颗正义之心拳拳,莫说是你,朕方才乍闻之下,也着了道儿。罚俸三月,闭门思过罢!”
宿元景大喜,叩首道:
“谢陛下隆恩,微臣万死,不足以报!”
徽宗摆摆手,扭头道:
“此事不必再议,且说那梁山泊反贼肆虐,众卿有何良策?”
高俅起身奏道:
“陛下勿忧,此草寇不过借了那柴进之名,蒙蔽百姓,窃一时凶顽,才趁高唐不防,占了城池。其实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必兴举大兵,臣保一人前去剿捕,务必扫清水泊,杀绝种类!”
徽宗笑道:
“卿若举用,必无差错,却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