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8日,德国在柏林近郊签署了无条件投降书,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战场已经彻底宣告胜利。
然而,在亚洲战场,日本却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其在声明中称:
“日本为求自保自卫与东亚之解放而作战之决心,丝毫未感动摇。德国之投降,不能令日本之作战目标有丝毫之变更。”
由此,日本成为世界反***斗争中最后一个顽抗的敌人。
面对小日本的垂死挣扎,在冀西地面上,两股铁流同时涌动,国共双方相继发起了反攻。
军分区独立旅和教导大队先后从李家洼拉出,己经相继拿下灵庙和马店,郭仲达的抗日救国军也从大王镇出击,收复了韩集。
很快,双方都把目光盯上了同一个地点——杨家桥车站。
杨家桥车站距离临城四十多里,是临城的门户,一旦拿下,就可以兵临城下。
落日的余晖中,杨家桥车站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孟占山带着几个侦察员小心翼翼地潜至车站附近,端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敌情。
本以为是故地重游,熟门熟路,谁知除了那堵弹痕累累的外墙以外,一切都己变得陌生。
外墙附近布满了鹿砦和铁丝网,外墙被加高加厚,墙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座坚固的碉堡,几百个光着膀子的日军正挥汗如雨,将外壕加宽加深。
孟占山是行家,敌人的工事构筑的很复杂,外壕、鹿砦、铁丝网,再加上密密麻麻的火力点,足以让任何进攻者胆寒。
更让他吃惊的是,日军不仅在前沿阵地构筑了完备的工事,其核心工事更见水平。
以车站为中心,沿车站大楼和站台一气筑有二十多个子母连环堡,车站大楼的门窗全被封死,每个房间连同楼顶都成了火力点。
孟占山的脑子“嗡”的一下,子母连环堡,他太熟悉了,那是在榆树镇之战中,敌人留给他的最深刻的印象,曾经让老二团吃过大亏。
现下,敌人又如法炮制。
眼见日军布防如此严密,孟占山的脸上阴云密布,他原想通过上次的下水道渗透进去,可下水道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一连用望远镜扫了好几个来回,居然没有发现任何“打点”,不由得愁眉紧锁。
“报告……”
一名通信员匍匐而至,低声向他报告。
“讲。”
孟占山停止了观察,扭头望向年轻的通讯员。
“报告团长,陶司令命令你马上去参加会议。”
“好,我知道了。”
……
傍晚时分,孟占山策马来到军分区简易的指挥所,一众干部正分坐于两条长长的枣木凳上,一边抽烟一边低声交谈。
前面是李昆、陆参谋和许达,后面是韩山河、鲁大明和孙家湖,陶司令和徐政委则端坐于台前。
为了配合军分区反攻,冀中军区特地把特务团也调了过来,团长就是孙家湖。
学成归来的孟占山现在已是老一团团长,现下他军容整齐,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弄得久未见面的鲁大明直犯嘀咕:
——娘的,这还是孟占山嘛?
眼见众人到齐,陶司令清了清嗓子:
“嗯,嗯……同志们,静一静,现在开会……
同志们,苏联红军已经攻克了柏林,德国鬼子已经宣布投降!现下,就剩下小日本了。
很显然,小日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同志们,前一段时间咱们牛刀小试,在灵庙和马店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但是,现在国际形势变化很快,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一鼓作气拿下临城。而拿下临城的关键,就是攻占杨家桥车站!”
说到这,陶司令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开始喝水,众人议论纷纷,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现在同盟国军队摧枯拉朽,任谁都知道,抗战的胜到己是指日可待。
此次军分区集结了四个团,还有二十多支地方武装,众人无不信心满满。
“同志们,我要提醒大家,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根据情报,郭仲达已经被任命为新编第五十四师二六三旅上校旅长,新编五十四师少将师长陈兴晟不日就将率领大部队和他汇合,共同出击临城。
同志们,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就会落于人后!……大家有信心没有?”
“有!”众人响亮地回答。
陶司令点了点头,冲李昆挥挥手:“李参谋长,你来宣布作战命令!”
李昆打开文件夹,开始大声宣读:
“同志们,此次作战由教导大队和老二团担任主攻,老一团担任总预备队,由特务团负责打援。
各部之间要紧密配合,协同作战……”
李昆一气念完了作战命令,陶司令问:“同志们,有什么异议没有?没有的话,我们就讨论具体细节。”
“有——”
一人挺身而起。
“噢?孟占山?……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抢主攻?”
“不,陶司令,我想说点别的。”孟占山回答的很干脆。
“哦?请讲——”
“同志们,杨家桥车站乃是敌人重中之重,现在已由西尾大队接替了原来的青木中队。
西尾大队可是中村联队的精锐,而且还有刘麻子的伪军配合,兵力不少!
中村联队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这帮家伙尤其擅长构筑工事,凭险据守。无论是在土围子还是在榆树镇,我们都吃过大亏。
对于这样的对手,强攻很难凑效,只能巧打,出奇制胜……”
“哦,怎么个巧打法?”陶司令问。
“抱歉,我还没有想到,但我觉得,如果不能巧打,宁可不打或者缓打!”
徐政委摇了摇头,沉声道:
“孟团长,现在不同于以往,小鬼子兵力匮乏,军心涣散,而我军兵强马壮,士气正盛。
我们必须加紧进攻,尽快收复失地。
现在形势很微妙,我们和国民党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竞争,我们一定要抢在前头。”
李昆接过话茬,朗声道:
“是啊!谁先收复临城,谁就会占据主动。鬼子已经将榆树镇的大批粮弹都转移到了临城,那可是很大一块肥肉,我们一定要抢先拿到!”
鲁大明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
“孟团长,我发现……你自打从抗大回来以后,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你深入虎穴,长途奔袭大王镇都不害怕,怎么现在面对一个小小的杨家桥车站,就望关兴叹了?”
韩山河也不理解,他也觉得孟占山太保守了,于是插话道:
“老孟……时不我待啊……
敌人已是强弩之末,蹦跶不了几天了……
没错,打车站是攻坚,可我们要注意这样一个事实,现在已经不是和鬼子打麻雀战的时候了,我们要全面反攻,就必须学会攻坚,要从过去的游击战术做出一定的调整……
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炮兵,几个团加起来有十几门迫击炮,一百多发炮弹,就算把炮弹都打光,能拿下车站也值!”
“是啊,灵庙据点和马店据点也挺难打,可我们不是照样也拿下来了吗?”
鲁大明紧接着韩山河的话说:
“如今的鬼子已经今非昔比了,战斗力大不如前。
就拿打灵庙据点来说吧,鬼子发动反冲锋,在鬼子的军曹被我挑翻以后,剩下的鬼子居然被吓破了胆,不顾小队长的拼命阻拦,纷纷往后便退。
有个被吓坏的鬼子,竟然当场向我们鞠躬求饶,边鞠躬还边解下腰间的子弹盒,高高举起,以示没有敌意。
哈哈,头几年咱们俘虏一个鬼子有多难,这一仗,我们就俘虏了两个!
狗日的完全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喽……”
鲁大明的话让大家纷纷点头,他话里话外透出的自信,让众人感同身受。
眼见众人信心满满,孟占山不由得长叹一声:
“唉,大概是我久疏战阵,己经有点英雄气短了……
好吧,我少数服从多数!……”
陶司令听了嘿嘿一笑:
“我说,不简单呐,以前的霹雳火也懂得服从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同志们,敌人非常清楚,如果杨家桥失守,临城即失屏障。
所以,他们一定会做垂死挣扎,如此一来,杨家桥必有一场恶战。
我们要做足准备,在敢打敢拼的同时,一定要多动脑筋,减少伤亡。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这个铁核桃砸烂!”
说着,陶司令举起右手,做了一个用力下劈的动作。
众人纷纷点头,很快,大家便开始讨论具体作战事宜:
“要多准备云梯,从各个方向同时进攻……”
“围墙前有深壕,搭云梯并不容易,可以先用炮火把围墙轰出几个口子,也好填埋深壕……”
“炮弹应该尽量用来对付碉堡,我们可以多收集门板,利用门板通过深壕!”
“我们还可以挖地道,直逼车站大楼,用炸药炸毁大楼……”
众人议论纷纷,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最后大家都带着昂扬的斗志起身离去……
孟占山也离开了,虽然面上有说有笑,可他内心里却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怀有隐隐的不安……
他曾与中村联队多次交手,经验就是:这帮家伙极善于防守,虽然鬼子已经日薄西山,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困兽犹斗?
眼见众人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不由得心生忐忑:
——我己经离开战场很久了,是不是我的战斗意志也衰退了?还是我跟不上形势了?
——唉……
——但愿我只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