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渐渐退去,远山上透出一抹亮光,像是点燃了的火把,燃烧着高耸的山峰,渐渐的,整个东方都为之夺色……
茫茫黑土地上,忽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达声,两辆坦克有如两个黑黝黝的钢铁怪兽,吼叫着向刁翎扑来。
咆哮的坦克喷着黑烟,“隆隆”驰入外墙缺口,缺口附近几百公尺外的暗堡和房屋里,一众土匪正抱枪而睡。
正在打盹的谢文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身下的大地突然就颤抖起来了?
昨晚他带领一众土匪一连两次突围,均大败而归,眼下己是疲惫至极。
一个警戒哨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司令!司令!……共军……共军又进攻了……”
谢文东大惊失色,咕噜一下爬了起来,“弟兄们,抄家伙!给我狠狠打!娘的,给我瞄准喽,一枪一个眼,两枪两条命……”
“日!”
他的话音刚落,一发57毫米的坦克炮弹已划破天空,呼啸而至,“咣——咚”一声在暗堡附近爆炸。
“嗡”的一声,似乎有万把钢针插入他的耳膜。
这家伙被震了个七荤八素,扶着墙壁勉强挪到射击孔旁,眼前的一幕又让他一阵晕眩——
两个怪物正喷着黑烟滚滚而来,短粗的炮管火光闪闪,红色的三角小旗在炮塔上哗哗飘扬……
我靠……共军……共军的坦克?
这样的大杀器突然出现,让谢文东大吃一惊。
他凭直觉意识到,眼前的进攻绝非普通。
“崽子们,给我打!打坦克!”
土匪们立即火力全开——
“轰轰轰——哒哒哒——”
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轻重机枪、迫击炮和步兵炮一起发威。
一朵朵烟花在坦克四周绽放,炮弹掀起地皮,炸开的泥土像雨点一般四处溅落,子弹打得坦克“叮叮当当”直冒火星子。
可是,土匪们很快就发现,纵然火力如此猛烈,也顶多让眼前的怪物晃上几晃,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蓦然,硝烟中的怪物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在激烈的打击中头部微转,猝然发出一声怒吼。
“轰!”
火光一闪……
一发炮弹像是射向了暗堡,却呼地一声从暗堡顶上飞过,射入后面的院子,把院子里的一排酱缸炸得粉碎。
漫天飞舞的酱雨顿时把院子里的土匪淋了一头一脸,硝烟弥漫的空气里立刻充满了豆瓣的味道。
“轰!”
又是一声……
这发炮弹同样没有命中,落在院子西北角的鸡架上,崩死了一窝鸡崽子,糊上鸡屎的羽毛满天飞舞,落下来沾在土匪的身上,把这些狂野大汉变成了跳梁小丑。
“他娘的!共军手潮,打不准!弟兄们,不要管这些丑八怪,给我打后面的步兵!”
眼见对方射术稀烂,谢文东兴奋地大吼大叫,想让落满鸡屎的土匪们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突然——
坦克像发了疯似的,竟然开足马力,迎头撞了上来,眼看就要撞上暗堡,居然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
“我靠,疯了,疯了……完全疯了!”
谢文东吓得魂飞魄散,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他娘的有病,刺激它干啥?”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在一个暗堡里和一辆坦克硬扛。
眼见满是泥土的履带飞快地转动,坦克眨眼间便到。
这家伙心知不妙,在半秒钟之内就做出了反应。
好个谢文东,双足一蹬,借着一蹬之力身子卒然间倒退,撞开后门倒飞了出去……
“轰!”
一声惊天巨响,砖石飞溅。
暗堡被撞开一个大洞,转眼间轰然倒塌,里面的土匪来不及反应,或被埋入废墟,或被坦克碾了个稀巴烂·····
坦克一刻不停,顶着砖石直扑后面的院墙,那些院墙就像纸糊的似的,一撞就倒,院子里的土匪大惊失色,连忙四散奔逃。
被碾中的土匪哀嚎一片,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坦克“喀拉喀拉”碾过院子,几乎是正对着正屋“咚”的就是一炮……
轰然巨响中,那座黑砖瓦屋转眼间就腾起一股巨大的炸烟,碎砖乱木在硝烟中向四面八方飞溅……
两辆坦克疯狂肆虐着,开足马力从大街两旁穿墙而过,把每一处喷着火舌的房屋撞得东倒西歪,把每一处负隅顽抗的暗堡碾成了嫱粉。
那声势,简直是地动山摇!
目睹这一切的敌我双方,全都目瞪口呆。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随后的步兵潮水般掩杀过去。
有如此大杀器打头阵,战士们无不兴奋的像打了鸡血,紧随着坦克于断瓦残壁间向镇子中心发起了猛攻。
土匪们对这两个庞然大物显然毫无办法,枪也打不开,炮也炸不动,虽然有土匪冒死攀爬,想要打开炮塔,却被随后的步兵打了个稀烂。
大街小巷顿时到处都是民主联军的战士,双方开始在断瓦残垣间逐屋争夺。
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土匪,连一门战防炮都没有,一见坦克杀到,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中午时分,己经打疯了的战士们把残匪完全压缩到兴隆街十字路口一带,随后又压缩进军部大院。
那个时候,刁翎的大街上己满是土匪的尸首,那些尸首千疮百孔,浑身焦黑,负了伤的惊马从街道上狂奔而过,把早已没了知觉的尸首踏得血肉模糊。
退入军部大院的土匪全是精锐,这些家伙尤其善于近战。
坦克咆哮着冲了上去,谁知这栋大院的院墙竟然是混凝土浇筑,院墙后面还堆了几公尺厚的沙袋,坦克竟然冲撞无效。
院子里聚集的土匪差不多全是四梁八柱,这些家伙个个都是神枪手,有一手一里地外打酱杆儿,甩手打飞鸟的本事。
除了这个,他们还有十步装枪、两腿填弹的绝活,眼下他们个个枪声不绝,弹无虚发。
眼见冲锋的战士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孟占山气得七窍生烟,他躲在一堵残墙后面,冲着远处大吼嘶吼:
“段峰,你他娘的车载机关炮呢?”
“来啦——”
躲在后面的卡车跟着装甲车隆隆驰来,卡车躲在装甲车后面微微转动车头,车厢内的机关炮在段峰的操弄下,很快就“咚咚咚咚”的响了。
那炮是平射的,炮弹直直飞了出去,在外墙上接二连三地炸响,愣是在外墙上掏了两个一人多高的大洞,将躲在后面的炮头炸得粉身碎骨。
炮弹随之打进院子,院子里顿时浓烟滚滚,随即燃起冲天大火,连窗户框都被震裂了。
炮头们完全傻了,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炼就的一身本事,什么百步穿杨、十步装枪、两腿填弹全都是狗屁,在机关炮强大的威力下,他们简直连一粒小小的尘埃都不如。
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狼狈逃窜,抱着他们像柴禾棍一样的机枪和步枪,在浓烟烈火中溃不成军……
此时此刻,站在草帽山上的方司令乐得手舞足蹈,他放下望远镜,指着远处正在浓烟烈火中坍塌的院子高声断喝:“打!打它狗日的!”
随着炮声隆隆,腾飞的烈焰在院子里形成一道道火墙,肆虐的气浪四处横飞……
没多久,那些青砖瓦房便在方司令的怒吼声中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