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顾依依独自一个人像幽魂似的走在破败的街道上,两旁的屋檐边滴着水。
“滴答!滴答!”
像是在提醒着,方才经过了多么大的一场暴风雨。
顾依依走得很慢、很慢,脚步好像移不动似的,半天才往前移动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那儿,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心里一点儿方向也没有。
前面突然传来一道汽车的喇叭声,刺眼的车灯晃过,她小小的身体猛地僵住——
“哧”地一声长鸣,汽车一个急刹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驾驶位上的人猛然回神,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站在车头,突然往旁边一歪,直挺挺地摔倒下去。
“怎么了?”车后座上的小云初揪起身,一脸担心地朝前面问道。
听到孩子着急的声音,开车的梅依莎回过神,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她一个女人,三更半夜地开车本来就视线不好,路边没有路灯就更看不清了,加之又是雨天,路况也很差。
看着母亲解开安全带下车,小云初也打开后座的车门,跟着下了车。
车头前方的地上倒着一个女孩,她身上被雨水淋透了,原本洁白的衣裙已经被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小云初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准,悄悄地将自己手上伞往她身上移了移,想要给她挡一下几乎快要完全停下来的雨。
可是,他全然忘了,她身上已经完全被淋湿——湿得不能再湿了。
“妈咪,我们救救她吧!她好可怜啊。”云初软软地祈求道。
梅依莎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儿,面露惊恐,听到儿子的声音才猛然回神。
“嗯,我们必须救她,不然她会死。”她说着,将自己手上的伞递给云初,一边弯腰去抱地上的孩子,一边吩咐道,“阿初,帮我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哦哦。”云初忙收起伞,打开车门。
母子俩配合之下,终于将人给放到车上,让她躺在后座上。
因为她将整个后座都占了,云初只能坐到副驾驶位。
等到梅依莎上车,便启动车子,快速离开了这个小镇。
顾依依生了场一病,高烧近40度,持续不退,模模糊糊地说着梦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却会开口说话了。
云初对她十分好奇,在她养病期间,天天围着她转,跟她一起玩。
他发现,她晚上睡着的时候,经常会说梦话,而且有时候还会变成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跟一般人都不同,她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他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大,几乎一颗心都扑到她身上了。
直到她的身体基本康复,梅依莎还是决定将她送走。
梅依莎带着云初,以回娘家探亲为由,长途跋涉,悄悄地将顾依依带到了南城。
还来不及回娘家,梅依莎就悄悄地顾依依送到南城一家最大的孤儿院。
她没有露面,只是将睡着的顾依依丢在孤儿院门口,然后藏在一旁,亲眼看着有人将她抱起来,带进去,才离开。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云初被留在暂住的酒店,并不知情。
再后来,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了。
她的姐姐梅丽莎和姐夫顾彦青结婚多年,一直未曾生育小孩,她动了心思,劝姐姐领养一个孩子。
她很顺利地就说动了姐姐,她带着她来到那家孤儿院,偷偷地将她丢在那儿的女孩指给姐姐看,姐姐很喜欢,便收养了她。
还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顾依然。
……
顾家,顾依然的闺房内。
梅丽莎听着妹妹梅依莎跟她坦白这段过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所以说,依然会来到我们家,全都是你一手促成?”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妹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妹妹,竟然在二十多年前就算计了自己。
“姐,对不起。”梅依莎自责道,“我、我是看那孩子真的很可怜,不忍心将她就那样扔在孤儿院,又恰好你跟姐夫想要一个孩子,才动了那样的心思。”“那也是欺骗!当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难道我会不同意?这么多年来,你就是怕然然认出是你将她丢到孤儿院,所以才一直不敢回来吧?你可真是狠心,竟然想到将她丢弃……”梅丽莎气呼呼地瞪着她,好
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双眼一沉,摇着头,说,“不、不对……”
梅依莎心头一突,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说什么不对?”
梅丽莎蓦地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她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看穿。
梅依莎目光游离,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
梅丽莎突然动了动唇,哑声开口道:“我看到那个女人了——然然继父给那张照片里的女人……”
“姐!”梅依莎突然打断她的话,“那孩子已经死了!我们别再提有关她的事了,好吗?”
死了。
陡然听到这两个字,梅丽莎的面色猛然一变,双手猛地一下攥紧。
七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基本可以确定,她的然然真的死了。
从海上回来后,听顾兮兮说了那天在游艇上发生的事,顾彦青急得心脏病都发作了,住了好几天院,才稍稍稳定下来。
梅丽莎整个人也憔悴了一圈。
直到顾彦青的身体稍微稳定一点,她才想到那张被她撕烂的照片的事儿,寻了个时机,逼问梅依莎当年的事。
“她是死了!可她的亲生母亲还没死!她难道不应该为她的孩子而难过吗?”梅丽莎大声吼道。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然然的亲生母亲不是、不是施杰照片里的女人吗?”梅依莎颤颤地道。
梅丽莎死死地瞪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生母根本就不是王美芝。”
“姐,别说了、别说了好吗?那孩子命薄,既然已经死了就别再提了好吗?”梅依莎哑声道。梅丽莎安静许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