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月光暗淡,魏止还是敏感的察觉出她手臂上的包裹着的白布和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气味。
魏止又忽然听见顾若飞自嘲说:“当日...总是想不到,我这满身的鲜血,竟然还有这般救人的用处。”
魏止再也站不定了,不再倚靠大树,站起说:“阿若,你千万莫要如此姿态。”
顾若飞不急,不闹,不悲,不喜,更是淡定,声音轻轻飘过,问说:“那我该如何姿态?我又该如何去想?”
顾若飞话落,半响之内再也不闻魏止的声音,只在片刻后,忽然,一声轻叹。
是魏止叹得气,可他心中所念及、担忧的却是顾若飞。
可顾若飞却不理他口气中的忧愁和不安,轻声一笑。
“阿止,不必如此,我这一身鲜血,本就是催人性命的,现下终于有了救人性命的用处,你为何还这般叹气?”顾若飞笑着说。
魏止闻言不说,良久,反问道:“放出鲜血时,可要摘下珠串?”
顾若飞点头,直接承认道:“当然要摘下珠串,要不然不灼热、不滚烫的鲜血怎么压制‘寒丹’的寒意。”
魏止虽心中早有猜测,但听闻顾若飞直白的承认后更是大惊,道:“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这般做!”
顾若飞一笑安抚他,说:“无事,我现在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魏止见此话无用,遂不言,想来也是,他自始至终都对顾若飞毫无办法,于是便说:“你曾说过的,‘寒丹’以鲜血治疗,只是压制?”
“应当是压制。”顾若飞回说。
魏止问得详细些,“可有定期、定量发寒、压制的时候和方法?”
顾若飞摇摇头,说:“并无。”
“那师伯那边可曾说过什么...?”
顾若飞继续摇头,“我也问过师父,师父说‘寒丹’之所以存在,本就只为压制我体内的鲜血的蒸腾和制热,而普通人身中‘寒丹’只药性,确实没有解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若飞解释的详细,如此这般的回应,魏止再未出声。
直至又过了良久,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小破院儿里。
魏止看顾若飞不会自己房间,便知她要去干什么,本想跟着她一起去看看情况,却让顾若飞一个回身,拒绝的眼光明亮且坚定。
魏止看了,无法,便道:“那,明天见,早些就寝。”
顾若飞点头,随后转身,向着萧辑的房间走去。
*
萧辑的房间内。
顾若飞进门,看着萧辑是已经睡下的样子,呼吸绵长。
屋内燃烧着断断续续亮着的油灯,看着生命危急。
顾若飞走到床边,看看萧辑,然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感到温正常后,又坐下伸手去感受他手上的皮肤温度,还好,温度也正常,顾若飞心里稍微放下心。
顾若飞并未坐在床边,搜易在测了温度后,觉得温度正常后,便准备会自己的房间。
只不过,顾若飞转身不过两三步,忽然被后背的一股力道抓住手腕拉着自己坐下。
顾若飞就这般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边上。
不过,还好,背后偷袭他的那个人还是把持着顾若飞坐好的。
顾若飞坐好后,忙正色,转头看背后那人,说:“你干什么,疯了啊!?”
萧辑已经坐起身,此刻正对着顾若飞微气的面颊,一笑说:“不干什么。”
顾若飞皱眉,看萧辑看自己的眸光中颜色深沉,直接问说:“有话快说,我困死了,还想早些休息。”
“嗯。”萧辑应声,然后说,“你先坐好,也别气,我在说。”
顾若飞又偏坐了一些,双手抱着胸,说:“说吧,问吧,有什么事儿。”
萧辑沉思半响,才开口,说:“你...与他?”
顾若飞不等萧辑问完,直接了当的回到,“这个问题,不予解释。”
“那好,”萧辑点头,“那...你是如何医治我的?”此话一落,萧辑又连忙补充道:“千万莫要骗我,你与他刚刚在院儿后相谈,我都听见了。”
顾若飞轻笑一声,然后忽然变脸,直接伸手去拽萧辑的衣领,恶狠狠却又带着笑意的说道:“行啊,这才大病初愈,就偷听别人的墙角,而且...伪装的还不错嘛,竟然都没让我二人听见你的动静。”
萧辑闻言,陪着顾若飞笑,而且伸手去将顾若飞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握住,拿下来。
萧辑等着顾若飞的答案。
顾若飞将自己的饿瘦从萧辑的手中抽出,然后回答说:“你既然都听到了,还问我做什么,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顾若飞话落,就从自己的视线里看到萧辑抿唇,脸色更加不好,眸间颜色更加阴沉,似乎是气了。
顾若飞又道:“莫要这样,我...”
话还未说完,顾若飞只见萧辑将自己的手臂拿起来,挽上去袖子,赫然可见手臂上的血印。
与此同时,传来的血腥气息更让萧辑不满。
萧辑说:“就要这样,让你救我,让我欠着你。”
顾若飞:“......”
嘿!
谁能解释下!
这男人怎么现在是这般性子!
顾若飞还没缓过来,就听萧辑又说:“‘寒丹’是什么,你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你瞒着我何事?”
顾若飞抽出自己的手臂,将袖子归置好,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我累了,不想说。”
话落,顾若飞起身,又道:“先走了。”
萧辑看着顾若飞的背影,一笑。
——你不曾直言拒绝,那我总会知道。
*
翌日,晨起。
明明萧辑是个深藏隐形的大病号,可偏偏就属萧辑起床起得早。
顾若飞出来时,萧辑已经坐在早膳桌上。
见顾若飞来,萧辑道:“盎儿,过来坐。”
顾若飞闻言皱眉,然后仔细思索刚刚萧辑的话语,竖起一指指头,左右摇了摇,并且还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难反的的说道:“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名为,顾若飞。”
萧辑从善如流的答应,说:“好,若飞。”
或许是从来没有人这般“若飞、若飞”的叫自己,顾若飞皱了皱眉,然后脖子生硬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见顾若飞不反驳自己,萧辑嘴角含笑,却在下一秒,突然冷了脸。
因为顾若飞本是皱着眉头不解的容颜忽然笑了起来,并且一只右手伸向前方,手尖向前勾了勾,笑说:“阿止,快过来,用早膳。”
魏止点头,然后过来坐下。
武道人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大咧的坐在椅子上,怕是要是没有小辈儿们在场,武道人他或许能直接蹲在椅子上。
武道人落座后,自行用膳,顾若飞、萧辑、魏止三人自然是等长辈动作了也就自己动作起来了。
膳后,顾若飞再次来无影,去无踪。
今天真真是极为清净的,顾若飞在山坳坳里随便寻了一处角落,竟然一天都没有人过来打扰。
也不知道是这处地方好,还是其他几人一个个都有了眼色。
直至夜晚,这清静才被打破了。
顾若飞走在树林间没有道路的、满是落叶的泥泞道路上。
走着、走着,任由脚下踩着已经腐烂的、化作泥泞的叶子。
不走多久,顾若飞忽然稀奇的“咦”了一声。
然后,顾若飞看向前方,一笑道:“终于找到我了?还是一直知道我在哪儿专门在这儿堵着我的路等着我?”
前方,萧辑也笑,说:“自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你的。”
顾若飞点头,应声说:“行吧。”
然后,顾若飞一直走。
径直走到萧辑身边,又往前走了几步,看萧辑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回小院儿的意思,于是转过身来,回看他,说:“怎么?你不回去?”
萧辑并未正面回答顾若飞的问题,反而是随着顾若飞的方向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随着顾若飞并排站着,看着顾若飞。
四目相对,萧辑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了笑意。
萧辑看了顾若飞半响,顾若飞忽然不耐烦了,说:“有什么事儿,快说!饿了,等着回去用膳!”
萧辑闻言,双手去握起顾若飞的手臂,摸索着顾若飞的外衣,那外衣里面就是顾若飞为了救治萧辑留下来的伤口。
顾若飞感受着他的动作,皱眉。
然后,听见萧辑说:“有关你手臂上的伤、我身上的寒气,我虽然已经知道一二分的其中缘由,但总归不是全然的清楚明白,可是...我现在也不想直接去问你其中的缘由,你大约也是不愿意直接告诉我的...”
话落,萧辑看向顾若飞,仔细端详她的神色。
萧辑虽然不能从顾若飞的神色上十分清楚明白的知道她想什么,但萧辑自己也是了然的,他说对了,顾若飞是不会直接告诉自己实情的。
萧辑话落,他继续说道:“你昨日让他半夜来给我诊脉,相信我体内的寒证应当是断断续续的、还是会复发的,既是不能一次的治好,那我便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啦,你不许拒绝我,也不允许你拒绝。”
顾若飞闻言,因为说话。
半响后,顾若飞自行走回了小院子,萧辑则跟在她的身后。
小院子里,是如昨天一般的模样。
只是,膳后,顾若飞专门寻了武道人。
这次武道人面对顾若飞的举止言谈很是镇定,最后,直说:“丫头啊,你命不在在山间林中,出去罢。”
顾若飞不解其意,但是武道人也并未多言。
*
翌日
顾若飞堵住武道人的路,说:“你去哪儿啊?你哪儿也不要想去,快把昨天的事给我说清楚。”
武道人听闻是这件事情,眼神闪躲,面上明显是想要逃避的脸色。
武道人说:“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你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儿自己去体验吧。”
顾若飞冷了眼色,却又淡淡一笑,微笑中明显带着几分迫切和威胁的滋味。
武道人武道人眼见顾若非变脸,索性在路边儿的杂草里找了个大石头坐在上面。
武道人说:“行吧,行吧,你看你想知道什么事儿我都告诉你。”
顾若飞倒是不着急,只是又笑了,“你这老头子原来还是要威胁的呀,不威胁你就不告诉我真实情况的。”
武道人言语不明,甚至想直接去打这个不孝的徒儿,可奈何这又是自己唯一一个宝贝徒弟,怎么也不能下手呀。
武道人只能说,“有什么问题你就快问,莫要浪费老夫的时间。”
顾若飞随着他也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下来,于是便问说,“你为何说,我命不在此?我虽然不信命,但是我总要知道个清楚明白。并且听你的意思,昨天是分明想赶我下山的,那我为何要下山?你若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话落,顾若飞神色满是得意洋洋地瞅着武道人。
武道人没有言语,脸上满是吃瘪的样子,思考了半响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老夫不告诉你,而是师门的规矩严明,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是我既然收你为徒,并且还救了你的性命,就是自然不会做害你的事情的。”
顾若飞点头,表示知道,让武道人继续讲下去。
武道人又说道,“你本就是不凡之命,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其他可以向你诉说和解释的。”
顾若飞不曾想到这答案来的如此简短、简洁并且迅速,于是又问道:“行,我认了这简短的一句答案,但是劳烦师傅您给我再解释清楚一些。”
武道人双手摩挲,说到,“这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正因为你是不烦致命,所以你才有旁人没有的记忆,见过常人未曾见过的世界,葬身于火海之中却奇迹般的生还,仅仅如此几样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是不凡之命吗?”
顾若飞皱眉,并且忽然安静下来。
是了,武道人所说的,她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有关自己为何能奇迹般生还这一事情,他也专门去问过武道人,当时的武道人变也是这么解释的。
顾若菲自己虽然葬身于火海,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脑海中并且存有了一些本就不该有的影像。
可是这些影像所见到的生活状态,是在这个世界见不到的,顾若飞他自己偏偏就体验到了,并且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
自己曾怀疑过自己是异世的灵魂,可是事实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