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止看她纵身一跃下了树干,然后向层层叠叠的大树后方走去,她去的地方有水流的声音传来,魏止大致猜测出她去做何事,遂也不再跟着她。
顾若飞走向一处涓涓溪流旁,不禁心叹,这溪水也太小气了些,总共也就两只手指一样的粗细,应是将魏止给自己的帕子在溪流中蘸了几下还全部打湿。
不过,还好这溪水透净、清澈,还有稍稍有几分刺骨的凉意。
顾若飞一手将帕子里的水捏赶紧,然后就着有些冰冰凉凉的帕子将面上好好的擦了擦。擦去了薄汗的粘腻,面上迎着晨风,这才感觉舒适了不少。
合着朦朦胧胧的微弱晨光,顾若飞索性在地上坐下,看着眼见一簇溪水慢慢地流着,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可是坐着坐着,顾若飞忽然觉得不对,她感觉眼前这地方似乎有些眼熟,遂又站起身,左左右右的打量着。
眼前这一簇水流向着左手方向缓缓流淌,而右侧紧靠山石,水流两侧都是些山中林木。
是了,这地方,她确实来过。
当日太后大寿之前,她曾随着萧辑和萧沥来到梧山,自己则有一段时间独入山中,那时,她便来过此地。
那时,还觉得此地地势正好,恰能布阵,所以还曾留了些“礼物”在此。
顾若飞左右详观,然后笃定,自己在此地留下的阵法确实已被破坏。
顾若飞还记得这只有两指宽的溪水原本不是这般模样,原本虽也是山中溪流,可此地右侧临山,溪水流势却要迅猛一些,绝不会像现在这般。
顾若飞顺着溪水,看着山石,然后足尖轻点,一跃到山石之上,不出所料,这上流溪水也只有一寸的宽窄。
顾若飞顺着溪水走,却是越走进去便越进了深山老林,越发觉得寒冷渗人。
直至走向内里,看到又一山石拦路,顾若飞才惊然发现,这山石的里外,竟都让寒冰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寒气逼人。
只有稍远些冻着的冰溜正在一点一滴的融化着冰水。
怪不得这山间溪流的水势如此狭窄,怪不得这溪水中竟然透着渗人的凉意。
顾若飞走进冰石,眼瞧着四周草木也都被冰层包裹。
可顾若飞看着瞧着,忽然心生诧异,拔下一株裹着冰层的绿草,只见冰层晶莹,而内里包裹着的绿叶却也依旧盎然娇嫩。
顾若飞不禁皱眉,心中忽有猜想。
下一刻,顾若飞直接连冰带叶全然送入口中咀嚼品尝。
阵阵凉意在舌尖散开时,顾若飞心中了然,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
可是下一刻眸中暗色更甚。
此处自己所设的阵法已破除,如果是萧辑所为,却又恰逢这冰冻之地,只怕现在情况要更加紧急几分。
顾若飞顺着溪流继续向上寻找,这次越过山石后,才得见有些汹涌的溪水激流。
一路向上,所行不久,又遇见山石,这山石的构造、摆放还如前面两处一样,左手流水,右侧靠石,溪流两边皆是林木。
这构造景色,有再一,也有再二,可接连三处如此这般,顾若飞只觉惊奇。
仔细查探后,三处果然皆是如此,而且地理位置逐层向上,山石大小也是一点一点的缩小。
如此这般有章法可循,只能是人为所致。
这山石压水,倒像是处阵法。
并且仅从这三处山石距离、布置来看,这阵法,极为宏大。
顾若飞顺着溪水和山石一直向上,直至眼看要到了梧山山顶,才看着这山石压水的阵法构造有了回转之势。
原是梧山上的溪水从源头处就被一分为二,一边是顾若飞刚刚来的那处,所以顾若飞刚上山,此时却也只能顺着阵法又下山。
下山不过几步路,顾若飞忽然心中了然,这溪水竟然是将善兴寺正好包围在正中,而自己如今却也只是看出了此地有阵法,却并不解这阵法有何威力、具体如何。
因为对阵法的皮毛之解,顾若飞的下山路走得极快,几乎是在山林间踏着树干飞驰而走。
直至走到一处,忽觉不对。
因为此处的山石压水之势竟已然破坏。
顾若飞从树干上下来,眼瞧着周遭环境,心中也在默默计算着。
这一处竟然与刚才所冻结的那处山石压水,遥遥相对。
刚才忧心这阵法宏大,又不得其解,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此地明显已有损坏,那就不探白不探,顾若飞刚刚走近,就听后方林中树叶耸动作响。
只见青羽花着一张白净的脸喜滋滋的过来,对着顾若飞道:“主子!属下可是找了您许久!”
顾若飞看他喜上眉梢,于是就问:“找到人了?”
青羽点头又摇头,然后皱眉道:“没有,但是找到了...陛下身上挂着的玉牌...”眼看顾若飞皱眉,似乎她对这结果不甚满意,青羽又忙道:“但好歹寻了这些日子,也有进展了啊,萧墨统领已经着人在玉牌四周探寻,特来让属下寻您过去。”
顾若飞颔首,不经意间斜眼瞥了一眼这地界,然后道:“行吧,前头带路。”
青羽在前面轻快的上蹿下跳,顾若飞在后面无语的跟着。
这青羽,满身精气无处发泄了。
直至到了地方,顾若飞又指挥着青羽去寻魏止,好让他能可劲儿地散一下身上的精气神。
萧墨见顾若飞来,抱拳行礼,然后递上刚刚寻见的玉牌,顾若飞没有接过,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直问说:“现在如何了?”
萧墨恭敬答道:“以寻着的玉牌为中心,方圆五里的地界属下已经着人围了起来,眼下正仔细搜寻着。”
顾若飞点头,然后说,“你就在这儿主持大局,不用跟着,我自己四处看看。”
萧墨回“是”,然后看顾若飞双手负后,一步一步,踏着“沙沙”作响的树叶,慢慢消失在层层叠嶂的树林之中。
顾若飞本是想着自己闲来无事散散步的,毕竟萧辑也快找到了,眼下无甚大事,还不如自己散散步。
可是走着走着,自己心里还是惦念着刚才那个阵法,所以走的半道儿上拐了个路,向刚才那处结冰的山石压水处去。
此地或许是因为有结冰的原因,寒气迫人,饶是现在天色大亮,已经能看见几分日头了,这处地方可是冷得不行。
不过,顾若飞可不怕冷。
顾若飞正凑近查看,大石块和冻住的溪水倒是没什么能吸引顾若飞的,就是这被冰霜裹住了嫩叶的绿草着实让顾若飞心中放心不下。
可也只有这处冰石四周有此景,远处的花花草草都是春天里该有的怒放的样子。
顾若飞眼看查无可查,不禁失落,可是转眼间忽然瞧见一处绿叶,裹着冰霜,可是这冰霜颜色,却与周围其他的大有不同,顾若飞将这片叶子摘下,只见暗红。
冰霜化在手上,暗红变得鲜艳了几分,可随之而来的血腥气也清晰了些。
顾若飞随之眸中尽显凝寒。
既然有血迹,顾若飞也马虎不得,在这处绿叶旁细细寻找,终于在其他的长草上可见星星点点的几滴暗色。
怪不得这处瑕疵线索不易查见,眼下正值春风沿袭,春风过,野草生。
草儿们长得迅猛,不过一两日刚出新的嫩绿芽儿就已让生得暗绿,加之野草丛生,横折复叠,斑点的血色在上,自然不好察觉。
顾若飞这次找得仔细,点滴血迹尽收眼底,直至走到一处山地断裂处,才没了寻迹方向。
顾若飞看向山地断裂里面,这可是一处好大的凹谷,从上看下,一片绿色。
难不成那人...掉下去了?
顾若飞双手抱着胸,看着眉目似乎是在细细思索,想着自己有没有必要下去查看。
忽的,身后林叶声显,窸窸窣窣,听起来甚是严谨,感受着距离越来越近,顾若飞双眸一寒,袖中暗器已握在手上,转身射出暗器时,忽闻一声轻不可查的声音。
“盎儿...”
顾若飞闻声心中便生诧异,然后连忙将手中暗器收回,也不管不顾暗器的尖厉棱角划破了自己手上的肌肤,便急急的朝那人看去。
是萧辑。
平白失踪,让萧墨排了好些人手寻找的萧辑,此时就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浑身虽不见太多污渍,但也发丝糟粕,脸上也有丝丝的划破伤痕,而现下,已然倒地。
顾若飞连忙蹲下去看他,他口齿不清、喃喃自语,显然没了意识。顾若飞去拍他的肩膀和胸膛,唤不醒他,最后只得去握他的手,拍他的脸。
可是这肌肤互相触碰,顾若飞只觉指尖甚是冰凉。
因为这感觉,顾若飞忽然心中焦急起来,顺着他的手,往上推了推他的衣袖,去摸上他的小臂,也是冰凉。
轻拍着他的脸,顺着面颊去试探他的脖颈,同样也是冰凉。
顾若飞看他似乎这般被冷着已经许久了,嘴唇发紫,甚至连面颊上渗透出的丝丝鲜血也散发着寒光。
顾若飞知晓此事严重,忙在怀中将怀里日常塞着的瓶瓶罐罐都掏出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寻过去,可奈何自己将毒药暗器装习惯了,最终也只能寻见了个护住心脉的药丸塞进他嘴中,让他含着。
顾若飞自诩自己现在的武功是好的,轻功也是可圈可点的,这一身伸手就算拿到江湖上去寻高人比试也是能够得上份儿的,可是她武功好又不代表自己能裹挟这么一个大男人回去去寻援助。
若是自己先行走了去寻援兵,就怕萧辑突然不好,寒气上涌,上了肉身。但此刻自己身上又不曾携带联络信号,如此这般,真是让顾若飞犯了难。
顾若飞听着他喃喃的话语,在看看这老爷们儿的庞大身躯,不禁犯了难,无言道:“知道了,别叫了...”
这似乎是抱怨的言语萧辑自然是听不见的,也自然是不起作用的。
顾若飞跨着腿坐着,脚下踩着杂草,双手出了去探萧辑身上的温度就是无所事事的去打草,心中纠结啊。
温度测了三次,草也打了三次,顾若飞心中有决断了,下一刻,身子直直向前一倾,双手凑向萧辑的胸前直接就往下扒萧辑的衣服。
还好,这黑色袍子,质量好,耐用,虽然都是污渍,但也没有大的破碎。
顾若飞将袍子提起来,然后反着方向又放下,将袍子使劲的往萧辑身底下塞过去。
塞着塞着,顾若飞气了。
嘿!这男人,怎的身子如此沉重壮实!
推不动就罢了,怎么连往身子下面塞个衣服都这般费劲儿!
顾若飞埋头苦干半天,最后红着已经冒烟的脸颓然坐下,一巴掌没好气的就往萧辑身上使劲儿扇过去,怒道:“老娘不干了!怎的这么重!”
说着,顾若飞恨不得上脚踹他,好泄泄心中的火气,却突闻一两声轻笑,“盎儿...你需得换个文雅些的自称才是......”
顾若飞抬眼过去看见他眨巴眨巴的眼神间能有几分清醒,听他笑,然后自己也符合着笑,只不过有笑声无笑意,且声音冷冷,然后一骨碌的蹲起来,又一手拍打到他身上,“抬身子!”
顾若飞话落,萧辑身子微微的动了动,顾若飞见着缝隙将袍子往他身下塞,动作极其暴躁、粗鲁。
顾若飞没好气的看见萧辑时,更是来气,直接大声言:“笑屁!”
萧辑似是没有力气回她的话,只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抬身子上了,好让顾若飞终于将袍子从自己身下穿过去。
顾若飞将袍子的袖子绕到萧辑胸前,然后打了个死死的结,萧辑头上方是袍子的衣摆,顾若飞走上去拿起衣摆时,还不忘说,“你要能恢复几分力气,别忘了双脚蹬地啊...”
然后接下来便是怪异、可笑、奇葩、千年一遇之场景。
顾若飞如老黄牛似的在前面拽着衣摆,牙齿咬着狠劲儿,腰背也尽力往前,脚踩着地方的摩擦劲儿似乎能将地上的野草都研磨的细碎。
而袍子上躺着的那人,一动不动,要不是他偶尔还会屈膝蹬脚,那就真真是如死人一般的模样了。
只走了不久,萧辑便鼓着气道,“停了吧。”
说停,就停。
顾若飞实在是没劲道了,也顾不得什么轻拿轻放,更顾不得自己拉着的衣摆上面躺着的是个人,直接双手一丢,一屁股往草地上一坐,双袖直擦脸上汇聚成珠的热汗。
擦完了自己脸上的汗,也不管不顾手上是否沾着汗液、是否干净,直直伸手就去摸萧辑的脸。
顾若飞热似焰火,更衬得萧辑冷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