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死了,跳楼死的。
她很震惊,也很麻木。
那个做错事儿,永远只会逃避的男人,最后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结局。
说实话,要说一点儿都不伤心,那完全不可能,毕竟那个男人曾经也给予她满满的父爱和宠溺,在邢宣如母女没进夏家之前,她也是夏远的掌中宝心头肉。
他这是以死向她和妈妈赎罪?
可是,用自杀这种最懦弱,最可悲的方式赎罪,除了让人心生怜悯之外,夏时光根本感觉不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赎罪态度。
警方例行审问之后,交代了一些情况,最后将一个盒子交给她。
夏时光看了看这个用暗红色的厚纸包装好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在你父亲房间找到的,里面有一封信,我们查看了遗物,是夏先生留给你的。”警员说。
她盯着那个盒子很久,然后笑了笑,伸手接过了过来:“多谢,麻烦你们了。”
两个警员欠欠身,转身便走了。
手中的盒子有点儿沉重,她木然地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三份过户的房产证,以及基金合同,压在上面的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只有三个字,清晰粗犷,略微豪放,夏樊音。
是夏远的字。
他从小跟着爷爷练习书法,耳濡目染,她也跟着他从小学习书法。所以她对夏远的字,过目不忘。
她拿起信封,拆开。
“小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去找你妈妈了。原谅爸爸的自私和偏袒,原谅爸爸的胆小和懦弱。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更对不起你的亲生父亲,我辜负了你亲生父亲的救命之恩,没有完成他的遗愿照顾好你和妈妈,让你和妈妈蒙受不白之冤。没错,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的亲生父亲是一个伟大的消防队员,当年要不是他,我和你爷爷奶奶早就丧生火海。他为了救我们,牺牲了。当年我去找过你父亲的家人,但是很遗憾,你父亲是一个孤儿,而你妈妈那时候已经怀孕三个月。为了报恩,照顾你们母女俩,我和你妈妈结婚,重建家庭,我们说好不再要小孩。”
“爸爸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爸爸很爱你,也很爱你妈妈,你的妈妈是一个好女人。爸爸对不起你们,如果不是当年我的糊涂,酒后乱性,就不会有冉冉这个女儿。爸爸很抱歉,两年前,因为爸爸的一己之私,选择相信冉冉和她妈妈,爸爸以为她们两个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本性不坏。可是,终究是爸爸错了,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和偏袒,让你妈妈惨死,让你蒙受两年的冤屈。小音,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夏氏企业是你妈妈一手建立,它本就应该属于你。爸爸已经没什么能给你了,这是我名下的三处房产,我已经委托律师过户给你,另外一份基金,是你在三岁的时候,爸爸给你建立的。小音,爸爸爱你,请你原谅我以这种方式离开你。爱你的爸爸:夏远。”
她将脸埋在信封上,低低呜咽起来。
夏时光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是夏远的亲生女儿。
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吧?
难怪当年他面对邢宣如母女漏洞百出的调查结果时,选择相信她们两个。
夏时光觉得心中万分难受,再度看信时,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幕幕往事。
七岁时,他给她买了一支雪糕,被妈妈发现的时候,他立刻囫囵吞了雪糕,说是给自个儿吃的。事后,他带她去游乐场,扔下保镖,偷偷给她买了一根雪糕。
十岁时,她发高烧,他开车去医院,却在途中遇到下班高峰期,他弃车背着她跑了整整两公里的路。
十五岁时,她中考全市第一,他逢人就炫耀,逢人就说我的女儿最聪明最漂亮。
十八岁时,她是京城的高考理科状元,他将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都打了个遍报喜,还偷偷瞒着妈妈,用自个儿的私房钱给她买了一辆兰博基尼。
如果妈妈是严母,那他就是慈父。
夏时光眼眶红得厉害,眸底的泪光闪动。
外面回来的霍帝斯推门进来,看到她捏着信纸,轻声哽咽,满脸悲伤。
“他们走了?”他坐在床边,扶起她的肩膀。
夏时光点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霍帝斯拥她入怀,眸底缱绻深情,“别哭,无论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他的选择。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放弃你。”
“霍先生。”她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胸前,“我只有你了。”
“不改称呼吗?”他却忽然问。
“什么?”
霍帝斯拥着她,嗅到她发丝上的清香,唇角微弯,“你一直叫我霍先生,也不嫌生分。”
“我只是习惯了。”夏时光有些不好意思。
喉结滑动了几下,男人缓慢地吐出一句不带情绪起伏的话:“或许,我们应该马上去注册登记。”
这和改称呼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夏时光忽然想起她曾经的同事,大多称自己的丈夫为老公,或者亲爱的。
耳根子瞬间变得通红,她当然不会这么肉麻地叫他。
她脸埋在他的胸口,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霍帝斯松开手臂,目光像是一泓温暖的泉水将她包裹起来。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温言软语落入耳中,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占据她的心口。
不过,除了甜蜜,她还有吃惊:“你会做饭?今天的皮蛋瘦肉粥是你煮的?”
“对,或许比你想象中的厨艺还要好。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出来,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吃清淡的。”
夏时光唇角不觉上扬,心情变好,“都可以,不要太辛苦。”
霍帝斯笑着点头:“好。”
他起身,迈开长腿,走向门口。
夏时光柔柔唤了声:“霍先生。”
霍帝斯转过身来看她。
她朝他招招手:“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男人好奇,依言走过来,却忽然被女人出其不意地拉下领带,柔软的嘴唇在他的俊脸上偷袭一口。
“什么样儿的称呼并不重要,因为你现在归我,我也属于你。”
她轻柔而低沉的声音,如同一朵夜来香在暗夜里散发的香气一样,暗淡轻微地萦绕在他耳边。
霍帝斯定定地看着她,再说话时,嗓音忽然就哑了几分:“夏时光,我真想把你塞进口袋里,让你无时无刻待在我身边儿。”
她忍不住笑了下:“你是袋鼠吗?”
“不,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现在还不是。”
霍帝斯凑近脑袋,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
彼此快要无法呼吸时,他的唇稍稍撤离,嗓音有些沙哑:“很快就是了。”
夏时光没有反驳,只是握住他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的心跳好快。”
霍帝斯喉结微动,嗓音越发干涩:“没有。”
她低低笑了下,轻轻推了推他:“快去煮饭,我要尝尝你的手艺。”
“好,等我回来。”
女人的笑靥比夏花还灿烂,朝他轻轻点头。
一周后,夏时光出院了,那天也是她和霍帝斯一起回比斯国的日子。
到达机场,霍帝斯拉着夏时光,第一时间赶往婚姻登记所。
“我们要去哪儿?”她狐疑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
虽然她没去过比斯国皇宫,但皇宫的路线众所周知,看车子行驶的方向,好像并不是比斯国皇宫。
霍帝斯握紧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皇室的结婚报告已经下来了,趁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得尽快赶到婚姻登记处。”
夏时光吓了一跳:“这么急?”
“是,我很急,我不想再等了。”他眸光里有浅浅的笑痕,“距离有点儿远,你累的话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急着去登记,她哪里还睡得着?
夏时光不由有些小紧张小兴奋,简直坐立不安。
不过,最后还是架不住手术后的疲劳,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霍帝斯见她睡颜安宁恬淡,大概刀口的缘故,她眉心微微拢起,睡得并不怎么好。
他扶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腿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抚平她微拢的眉心,然后在她的太阳穴轻轻缓缓地按揉。
夏时光安静地入睡,纤长的睫毛无意识颤了颤,将醒未醒的样子。
霍帝斯下意识想收回手,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两片饱满嫩粉的嘴唇上,想起了和她两唇厮磨的美好滋味儿,不禁心神荡漾。
他淡定地观察前方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管家,见无人注意,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口。
撤开时,她的嘴唇因为他的亲吻,微微嘟了起来。
霍帝斯静静地凝视着她这副“求亲吻”的模样儿,薄唇弯出愉悦的弧度来,眼睛里的笑意全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再抬头时,目光意外地对上管家的视线。
霍帝斯愣住,虚握拳头轻咳一声儿,耳根子都红透了。
管家一本正经地用一种“我眼瞎,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欲盖弥彰地把文件举高,再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