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王已然是多年未一起饮酒,不想如今却是要饮这最后一杯了。”
曹『操』手上拿着酒杯,脸上的表情却是让别人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文和,你之前三次上书与我,那三封信件,孤都细细的看了一遍,你的意思,孤夜明白了。”
贾诩脸上带着笑意,话也是说出来了。
“既然大王看了那信,也该知晓贾诩是罪该万死的了。”
曹『操』却是摇头。
“宛城之战,我儿与恶来之死,我不怪你,这一点你无需介怀,我也不会拿在口上细说。”
贾诩却是不放过这一点。
“可是,若当时无诩,或许大公子与许渚也不会死于张绣之手了。”
曹『操』听到大公子与许渚这些字眼,心中不觉有些戚戚然,但他很快便把这些情绪给掩盖下去了。
“当时你侍奉张绣,为人谋,自然要竭尽全力,此事我不怪你。”
“可是...”
贾诩很显然想作死,但是曹老板并不给贾诩作死的机会。
“此事休提了。”
看到曹『操』态度如此坚决,贾诩眼中似乎是有着失望之『色』。
“至于你第二封信所说的内容,恐怕也是子虚乌有罢?”
贾诩手上拿着酒樽,很认真的看着曹『操』,用力的摇了摇头,说道:“非是子虚乌有,长安侯之绝大多数的阴损计策,都是老臣帮他想的。”
曹『操』却是不信。
“你贾诩是何等人我曹孟德岂会不知,像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你会为此出谋划策?此事怕是子桓要你如此说的罢?”
贾诩却是猛的摇头。
“大王恐怕不会不知道,我与洛阳侯有些仇怨罢?”
听到贾诩说出这样的话来,曹『操』很是惊讶,因此不禁“哦?”的一声,眼睛也是看向贾诩。
曹『操』之所以惊讶,并非是贾诩所言之他与曹冲有仇。
实际上,这件事曹『操』早就知道了。
他惊讶是贾诩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与他说,这个时候曹老板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愤怒,亦或者是一言不发。
最后,憋了好久的曹『操』只得吐出这四个字来:“竟有此事?”
贾诩对于曹『操』的表情没有惊讶,继续说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想来大王心中清楚才是,我在此与大王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说,有许多计策,都是我出来谋害洛阳侯的。”
说完这句话,贾诩眼神炯炯有神的看着曹『操』。
曹『操』轻轻的喝了一口烧酒,看向贾诩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了。
“你不怕我将你打入廷尉狱?”
贾诩呵的一笑,很是淡定的喝着酒。
看着面前的贾诩,曹『操』不禁也哑然失笑起来了。
这厮,今日本来就想让我将起打入狱中的。
“大王可知我如今年岁是多少了?”
曹『操』笑了笑,说道:“你怕是有六十多了。”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臣如今已经是六十有六了。”
曹『操』一笑,说道:“孤如今也五十有八了,再过两年,便是花甲之岁了,老啦。”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老了。”
若是再年轻几岁,贾诩便不会被曹丕威胁到了,但曹丕抓住了他的弱点。
他老了。
时光是最厉害的武器,胜过世间的一切谋略,强大如贾诩,也得做时间的奴隶。
曹『操』亦是如此。
老了,便想着安逸,其实在好几年前,贾诩便韬光养晦了,如今他更是不想出头。
或许,消失对他现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但老了,不代表要送死,与我平辈的人,如今是越来越少了,日后,孤要找个人与你这般说话,都难了。”
能让曹『操』放下身段,以老朋友的姿态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至于其他人,即使曹『操』愿意放下身段与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敢以老朋友的姿态与曹『操』说话。
毕竟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得不到曹老板的认可,他们心中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更何况,与一个惺惺相惜的人说话,自然是好过与那些庸才说话了。
贾诩却是摇头,说道:“非是送死,是确有其事。”
曹『操』将酒樽中的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沾到酒的大胡须,皱眉看了贾诩一眼,话也是说出来了。
“此事休提,我来说第三封信的事情罢,文和你当真要辞官?”
“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诩却是想要落叶归根了!”
曹『操』摇头,说道:“我看文和你的身子还很硬朗,再做个十年不成问题。”
贾诩却是一阵苦笑。
“臣的身体,臣自己心中有数。”
听着贾诩的这句话,曹『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曹『操』玩弄着手上的酒樽,片刻之后,曹『操』才对着贾诩说道:“可是子桓胁迫与你?”
贾诩摇头,说道:“臣累了。”
累了?
曹『操』抬头看了贾诩满脸皱纹,一身枯槁的模样,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
“但文和你乃是我魏国柱石,若离开了你,你将孤置于何地?”
贾诩却是摇头,话也是说出来了。
“且不说如今公达还在朝中做事,便是公达退隐了,朝中也还有钟繇辛毗徐庶等人,魏国离了臣,并不会怎样,更何况像是司马家的几个俊才,洛阳侯府以及长安侯府内,亦是有不少俊杰,魏国离了臣下,更会蒸蒸日上,老臣也算是挪挪窝,给后面的人给些机会了。”
魏国人才辈出,曹『操』自然知道。
但是贾诩之才,曹『操』也是不愿意放过的。
“可孤需要你。”
贾诩将手放在酒樽上,像是在取暖一般,话也是说出来了。
“还请大王成全。”
成全...
“可若是我如此做的话,文和你的名声该如何面对世人?”
贾诩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就当是臣下最后一次为大王做事罢,至于名声,都是些身后的事情了,臣老了,也不想在意这些了,唯一担忧的,或许也只有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了。”
曹『操』点了点头,突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若是我答应你,你今后便回凉州姑臧?”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落叶归根,人人艳羡的事情。”
曹『操』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也不顾其中的滚烫,一口便饮了下去,最后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爽快还是难受的呻『吟』声,眼睛也眯得很小。
“既然如今,孤答应你又何妨?”
贾诩嘴角一勾,连忙对着曹『操』行了一礼。
“多谢大王。”
曹『操』寥无兴致的对着贾诩摆了摆手,到了最后,曹『操』眼神炯炯发光的看着贾诩,问道:“既然文和你即将远走,不知可还有什么话要对孤说的?”
贾诩一愣,他轻瞥了曹『操』一眼,斟酌了片刻,终于还是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