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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羌王坐在王座之上,此时天空阴沉沉的,春雨细丝,虽然不会打搅行军打仗,但是那丝丝点点的雨丝落在甲胄上,落在衣物上,总是有那些不顺畅。
下雨的时节总是让人有些抓狂,就像此刻的西羌王,脸『色』也如同外面的天『色』一般,阴阴沉沉的。
若是要再形象生动一点,那便是西羌王的脸就像是大帐外面的天『色』,而那双眼睛,就像是春雨夹带着的冷风,让人一瞬间便战栗着清醒起来了。
大帐之中,即便是大族长,此时也唯唯诺诺的,生怕西羌王雷霆大怒。
西羌王的怒气,在场的可都是见过的,自然不想让他的怒火在自己身上释放出来。
夜已深,耳畔的金戈铁马早已经远去。
休屠城被攻破了,但是城中的人却没有全部杀死,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逃脱的,这也是西羌王愤怒的原因,他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就是为了将休屠城中的汉人全部屠杀殆尽,好血洗凉州三郡。
其中他付出的代价,是五万羌胡勇士。
这可是五万人的人命,居然还没有把这块骨头啃下去。
“简直是奇耻大辱!”
西羌王冷哼一声,一把将身前的桌塌踹了下去。
其他人看到这样的西羌王,哪还敢说什么话,直接把头低下去了。
在这个时候,大祭司都知道该沉默下来,别说其他人了。
但是,终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
大族长即使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头,但是以他的身份,却也是不得不出这个头。
他小步迈了上来,看起来有些谨小慎微的意思。
“吾王,其实,将不将这休屠城中的汉人全部杀死,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位客人给我们的消息是错的,凉州三郡不止这么些兵力,就算吾王将休屠城中的汉人全部杀死,其实对大局也是没有半点改观的。”
西羌王冷哼一声,说道:“那位客人给我们的消息或许是错的,但更错的,是我们自己。”
西羌王站起来,硕大的眼睛就像是饿狼一般,发着狠光,凶狠的盯着大族长。
“若是我们在一日之内便将休屠城中的汉人全部杀死,而相里那个废物也在一日之内将姑臧打下来,我们的情况就不会是这样的,那位客人的消息是错的吗?没错,若是我们能够按照我们的计划来做的话,现在的凉州三郡早就在我们的铁蹄之下了,但是现在为什么没有在我们的铁蹄之下?”
西羌王的这句疑问句并没有想让大帐中的人回答的意思,他马上说道“因为你们都被鲜卑人的女人掏空了!”
西羌王发怒的样子让大帐很是安静,在西羌王缓过几口气之后,大族长这才敢把话说出来。
“吾王,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相里王子被汉人围攻,危在旦夕,而我们虽然没有被汉人夹击,但也是伤亡惨重,吾王,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西羌王一步步踏上来,直视着大族长,而大族长哪敢与西羌王对视,赶紧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不能这样下去,大族长,你说说,我本王此时该如何,是撤退?并且灰溜溜的回草原?”
大族长咽了一口口水,人先向后退了一步,头低得更低了,额头上也有着细汗点点溢出。
“启禀吾王,我们在武威也搜刮了不少粮草衣物,也抓了不少汉人了,就算是回去,族人也不会忍饥挨饿,吾王难道忘记了,我们来凉州并不是与汉人宣战的,而是来抢夺食物的吗?”
不是与汉人宣战?
西羌王再一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揪住大族长的衣物。
大族长热虽然长得胖,但是西羌王却是天生神力,手用力一拉,大族长巨大的身体居然直接就悬空了。
衣物勒着大族长的脖颈,让后者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脸上也是通红一片。
“吾王,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西羌王冷笑一声,手却是没有松开。
“大族长,我记得你我年轻的时候,你与本王争抢部族第一勇士的称谓,那时候你杀汉人就像是割草一般,没有丝毫恐惧,没有丝毫迟疑,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与草原上那些待宰的牛羊有什么分别,你现在还能拿得起兵刃,还能与敌人搏杀吗?”
被西羌王这般说,大族长脸上通红一片。
这是羞红!
在这个时候,大族长脑中的恼怒盖过了对西羌王的敬畏与恐惧,他肥硕的身体用力,一把挣脱了西羌王的掌控。
在年轻的时候,他与西羌王也是有来有回的,只不过在那之后,西羌王坐上王位,他自然没有资格与王为敌了。
虽然这些日子,大族长被汉人吓破了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拿不起刀了。
“吾王说我惧怕汉人,这一点我承认,汉人隐忍,汉人强大,我惧怕汉人并不丢人,但是吾王说我拿不起刀,那便是对我的羞辱。”
见到大族长发怒的样子,西羌王也笑了,这不过这是被气笑的。
“乌格特,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到这个时候,大族长反倒是硬气起来了。
“巴尔虎,我当然知道你敢杀我,但我乌格特也不是怕死的人。”
“好,算你还有胆子。”
西羌王走到刀架上,拿出了一把金『色』的弯刀,一把将它丢给大族长,大族长一把接过金『色』弯刀,眼睛却是动也不动的盯着西羌王。
西羌王将弯刀丢给了大族长,自己也在刀架上再拿了一把刀,款式与大族长手上的那把没什么不同。
“好,既然你自称自己还是勇士,还拿的起刀,那么,现在,你便用手上的刀,与本王比划比划,让本王看看你到底还有几斤几两。”
西羌王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大族长便将弯刀出鞘,摆了一个把式,看起来是真的要与西羌王做过一场。
西羌王把刀鞘随手一丢,握着弯刀的他一步步走向大族长。
而大祭司还有各个部族的首领则是给西羌王与大族长腾出足够的位置出来。
羌胡,崇尚强者,这也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区别。
若是农耕民族,汉人朝廷中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些大臣第一个做的,便是来劝架。
但是在游牧民族中,便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没人敢,没人想上前阻止。
王的位置,从来都只有勇士才能坐上去的。
大族长握着弯刀的手紧了紧,见到西羌王慢慢前进,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而西羌王的脚步很是稳健。
一步,一步,再一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是到了可以挥刀的距离了。
在这个距离下,大族长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他向前走一步,弯刀顺势狠辣的向前一划。
其实弯刀是马战之刀,而步战的话,用直刀是最好的。
骑兵主要依靠冲击力杀伤敌兵,弯刀在切入敌人身体后可以借助弧度将尸体卸掉,以减少冲击力的损耗,从侧面增加战斗力,故而弯刀为骑兵主要武器。
直刀的话,虽然破甲能力更强,但是容易卡在骨头里面,一耽误时间,可能你的命就没了。
当然,此时的决斗,用弯刀与用直刀,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大族长向前一划,而西羌王脚步一顿,身体一歪,巧妙的躲过了大族长的这一划,但是大族长的攻击可没有就此次停止。
弯刀一刺不过是虚招罢了,西羌王身子一歪,大族长把控身子,身子倾斜,刀划的方向朝着西羌王去了。
西羌王脸『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在自己转向了一遍之后,短时间已经是没办法再调节身子的了。
不过,自己手上可也有一把弯刀的。
在大族长看来,西羌王手上的弯刀绝对是要挡住自己的进攻的,但是让大族长始料未及的是,西羌王并没有这样做。
他没有选择防守,而是选择进攻,而且是朝着自己的脖颈来的。
这是一击必杀,就像草原中的豺狼一般,一旦出击,便是要让自己的猎物死亡。
大族长在心中飞快的思索着,按照自己刀的轨迹,自己肯定是能够重伤,甚至是杀死西羌王的。
但是结果,自己也会跟着他一起死。
是选择死还是选择活?
这个思索在极短的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思考。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在很多时候都只有本能指使着自己的行动。
也就是在西羌王的刀划向自己的脖颈的时候,大族长选择了自己活着,而不是同归于尽。
铛的一声,弯刀交击,两个人都后退了两步。
弯刀交击,虽然没有见血,但是,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大族长低着头,虽然这个战斗才刚刚开始,但是他知道他已经输了。
不是输在自己刀法不如西羌王上,而是因为自己的心『性』输了。
自己怕死了,而怕死,还能做到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吗?
不能了!
或许,他说的对。
自己不再是勇士了。
大族长整个人倒了下去,就像是失去灵魂的人一般。
弯刀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西羌王幽幽的叹惜声。
“乌格特,现在说说,你还是曾经的乌格特吗?”
大族长低头不语。
西羌王将地上的弯刀捡起来,将两把弯刀放回刀架之后,他的话才说出来。
“乌格特,你害怕汉人,便离开吧,月支城你是不要回去了,但是你可以去另外的地方,远离汉人的地方生存。”
西羌王幽幽的看着大族长,话继续说道:“大地不是无限大的,水草丰美的地方,不仅仅是有牛羊,还有的,是战争,是杀戮。汉人占据着凉州肥美的草场,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美人,而我们世代被汉人欺辱,我们要做的,不是惧怕汉人,而是要打败汉人,是要让汉人惧怕我们。还记得几百年前,汉人曾经也是惧怕我们的,但是他们强大了,我们弱小了,于是位置便换过来了。”
“今年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要想占据这凉州三郡,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你说得对,我们得到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已经够本了,现在离去,虽然狼狈,但不会差,按照汉人的话来说,那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年无法将凉州收入囊中,那便明年再来,明年无法收服凉州,那便再下一年,我拿不下凉州,我儿子去拿,我儿子拿不到凉州,打不败汉人,便由本王的孙子去,即便是无法征服汉人,也总好过于惧怕汉人。”
西羌王说完这句话,却是理都没理大族长,径直的走出大帐了。
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大族长,不知道是在叹气,还是在自怨自艾。
次日。
围攻休屠城剩余的五万羌胡没有再继续围攻休屠城了,而是将纠缠自己的两万汉人军队吃掉,之后,西羌王便率领大军朝着姑臧方向去了。
他这是要解相里王子的围。
姑臧城外,相里王子大帐。
这支军队由开始的包围姑臧,到后来的被汉人包围,局势的变化,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两三日里面。
连续不断的攻城,本就让羌胡勇士损伤惨重,再接下来的大战,更是让羌胡勇士精疲力尽,五万大军,现在还剩下的,只有一半。
而这不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消息是汉人的包围圈开始一点点的紧缩了。
再紧缩下去,在包围圈中的两万多部族勇士将再也冲不出去了。
身边,早就有部族首领的喋喋不休了,他们的意见相里王子知道,那便是撤军。
但是真的要撤军?
这可是父王交给我的任务,完成成这副模样,我撤回去了如何与父王交代?
这是相里王子不撤军的理由。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相里王子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情绪便让几万族人客死他乡。
于是相里王子下令突围。
突围的命令一下,那些羌胡勇士用自己的血肉,冲出了一条道路,而且驰援过来的世家私兵们来的目的只是来解姑臧的围的,并没有打算与羌胡死磕。
杀羌胡赚军功自然是要事,但是世家同时也知道保存实力。
军功有了,也得要有命来花是不是?
于是,西羌王来救援相里王子的大军便在中途与相里王子相遇了。
两军相遇,融合成一支军队,卷着十多万汉人,以及一车车的粮食财宝,就要往草原去了。
世家或许不想与西羌王死磕,但是,曹冲可不想西羌王就此离开了凉州。
在凉州肆虐几日,让无数人丧命,无数人妻离子散,就想这么简单就回去了?
而且还带着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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