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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岑胜华上了楼,大家才下车。老马守车,孟老板带着曲晓红、林安然还有小薇上楼去了。

敲开门。果真如曲晓红和孟老板所言,岑胜华见到孟老板的时候脸色还稍稍泛起一丝热情,当看到后面跟着一堆人,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孟老板和岑副主任显然关系还算熟识,也不等他说啥,主动挤进门去,握着岑胜华的手,说:“岑老哥,我可好久没见你了,到南海省高就也不给个电话兄弟?”

他为了在曲晓红等人面前显示自己和岑胜华关系非同一般,故意叫岑胜华“老哥”,话语间不无得意得转身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滨海市干部们。

岑胜华见来了那么多人,一张脸上原本残存的点点热情就像燃尽的柴火一样慢慢熄灭下去。他不想让那么多人进门,不过大家都挤在门口,现在又是下班时间,让上下楼的干部看到似乎不妥当。

虽说这里并非计生委的宿舍,只是岑胜华老婆所在的工业厅分的宿舍,不过大家都是省委省政府的直属部门,抬头不见低头见,恐怕会惹来流言蜚语。

他不招呼大家进去,曲晓红等人又不好冒昧,大家这么僵着,局面顿时略显尴尬。

这时,里屋忽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胜华,有客人吗?”

林安然的目光越过岑胜华的肩头看去,只见房间里缓缓出来一个女人,只是这个人是坐在轮椅上的,双手吃力推着轮子,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孟老板见是岑胜华的老婆,马上有了由头,抢道:“林主任,把东西推进来。”

林安然心神领会,马上把放在身后的崭新轮椅推了进去。

推进去,自然就要岑胜华让路,岑胜华只好让开堵在门口的身子。众人趁着这个机会,鱼贯而入。

曲晓红细心地把门带上,孟老板马上开始介绍这架新轮椅,说:“岑老哥,你看看嫂子这轮椅,都旧成这样了,我公司最近来了一批新器材,这轮椅是公司里的样板,就给你送过来,让嫂子试试。”

接着有滔滔不绝说起好轮椅和差的轮椅之间的分别,这头招呼小薇:“小薇,过来扶扶你阿姨。”

小薇挑通眼眉,心头活泛,不畏生,放下手里的行李麻利上前,一手扶着岑胜华老婆的胳膊,一手穿过背后夹在胳肢窝里,她是农村女孩,有的是力气,很顺当地就将岑胜华老婆扶到新轮椅上。

岑胜华眉头皱了一下,说:“老孟,这算什么事?”

这次,还没等孟老板回答,曲晓红就抢先插话,说:“岑主任,你看嫂子坐得多舒服。”

岑胜华转身看着自己老婆,发现她坐在新轮椅上,正在试着前后推动轮子,似乎很满意这进口货的品质,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胜华,你也不请客人坐坐?”那女人开腔了。

岑胜华如梦初醒,哦了一声,招呼大家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又说:“老孟,你说吧,今天来是什么事?赶紧说,我得做饭。”

岑胜华刚到南海省不久,独子又在外地读书,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照顾自己老婆,所以很少出去应酬,晚上都要赶回来给老婆做饭。也许是出身监察部门,又因为家庭原因经常拒绝应酬,所以落了个难说话的名声。

曲晓红又抢道:“岑主任,今天你就不用做饭了。”她转头对小薇说道:“小薇,你去厨房做饭。”

来之前,曲晓红让孟老板开车到附近市场转了一下,买了菜、鱼、肉,有备而来。

林安然再次佩服曲晓红的心细,觉得这女人能混到今天这种位置,绝对不是靠和李亚文苟且就能得到的。

小薇嗳地应了声,卷起袖子就提着材料进了厨房。

孟老板顺汤下饺子,说:“岑老哥,我知道你是个好干部,为政清廉,所以今天朋友要见你,我都不让他们在外头那些高级饭店请您,干脆来你家里,大家吃个家常饭,这你可不能拒绝我。”

岑胜华正盯着小薇的背影看,正是云里雾里,孟老板和曲晓红有些喧宾夺主,这里不像自己的家,倒像别人的家。不过,他又觉得这种感觉蛮好,的确,吃家常饭又有什么要紧呢?

眼前除了老孟之外,另外两人一看就知道是地方干部,只是这小姑娘又是干什么呢?

曲晓红见他疑惑正深,便解释道:“岑主任,这小姑娘是我们下面县里农村来的,家里也穷,挺可怜,找不到事做,听孟老板说你这里正缺人,我就自作主张,把她叫来了。你看这家里没个人照顾嫂子,你也没法安心工作不是?”

请保姆,确实是岑胜华来到南海省之后的心头大石,前后找了几个保姆,人家一看自己老婆是行动不便的半瘫人士,马上就不愿意干了,有一个愿意的,工资开出来吓死人,只好作罢。

前车之鉴,他赶紧问:“这工资……多少?”

曲晓红说:“是这样的,岑主任,小薇家是我们局的对口扶贫户,所以呢,我们有这部分的经费,只要你愿意,觉得可以,就留下来用。如果找不到工作给她,我们就没法开支,现在在你这里工作,我们就可以算入扶贫经费里。”

林安然暗笑,这借口真是既光明正大,又冠冕堂皇。扶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借口,虽然细细一想是经不起推敲的,不过双方都有需要,谁又愿意去推敲?

岑胜华看了一眼孟老板,又看了一眼曲晓红和林安然,说:“老孟,这俩位是……”

孟老板一拍额头,自责道:“咳!你看我这老糊涂,跟你说了那么久,还没介绍这几位呢。这位是滨海市开发区管委会计生局的曲晓红,这位是路全街道办事处的林主任。他们这次上来……”

“行了,老孟,你别说了。”岑胜华打断孟老板,对林安然和曲晓红说:“你们来的目的,我想我也知道了。为了飞行检查的事情来的吧?”

曲晓红和林安然相继点了点头,林安然笑道:“岑主任,你也在基层当过领导,基层不容易,有些时候并非工作没做好,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也并非我们能控制的。”

岑胜华的确是在基层起家的,在西江省也曾做过基层街道办的书记,他的履历,林安然来之前也找人了解过,这是他的一贯做法,不打无把握的仗。不过,他还没曲晓红老到,曲晓红是连岑胜华家庭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岑胜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靠在沙发上,似乎在想事,许久才缓缓说道:“现在所有的检查总结都在汇总,等下面的带队组长都交上来,再说吧。”

林安然知道,以第一次见面来说,岑胜华这番话听起来没答应,实际上已经松了口,如果真的没商量的余地,以岑胜华的行事风格,绝对会一口回绝。

曲晓红和林安然俩人偷偷交换了下眼神,大家都心通意会,知道不能再咄咄逼人问下去,不然逼急了,估计岑胜华会把事情说死,大家都没回旋的余地了。

正好这时,小薇走出厨房,喊道:“可以开饭了。”

前后才四十分钟,一桌饭菜就已经摆在饭桌上,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小薇虽然是农村女孩,但是从小就在家做饭炒菜,又在镇上的饭店里帮过厨,手艺虽然比不上高档的酒店,但家常菜却做得很不错。

岑胜华推着老婆来到桌边,他老婆先开口了:“哟,这饭菜做得真不错!这小姑娘真不错。”

见夫人满意,岑胜华脸上少有的露出笑意,看着满桌饭菜,也点头赞道:“是不错……”转头看看厨房里还在忙活的小薇,又看看曲晓红几人,眼神颇为丰富。

孟老板拿出放在提包里的一瓶蓝带洋酒,说:“岑老哥,今晚你算是彻底解放了,以后不用做家务了,咱们多喝几杯?”

吃完饭,众人又在客厅聊了一阵,小薇很是勤快,收拾完饭桌又开始洗衣服,洗完衣服又拖地板,忙得连岑胜华老婆都不好意思了,直劝道:“小薇你歇一会。”

从她满意的笑容里,林安然知道这事几乎能称得上成了一半,只消一晚,岑胜华两口子已经有离不开小薇的感觉,这可是送几万现金绝对换不来的。

众人离开岑家的时候,曲晓红又当着大家的面,嘱咐小薇好好干,说做好了,工资还会加。

小薇难得能来省城工作,而且工资比政府里的干部都高,在她的见识里,镇上的干部工资才四百多,还没自己高,现在自己就六百了,这姓曲的领导说将来还加,一下子把她高兴的不知道说啥好,只是一个劲猛点头。

出了门,岑胜华忽然问曲晓红和林安然:“你们在省城住几天?”

曲晓红说:“工作任务重,两会又召开在即,只能住五天。”

岑胜华思忖一下,说:“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办,这次带队的是我们委里的一个巡视员,老同志了,我不能不尊重他的意见。明晚你安排个饭局吧,我叫上他,咱们吃饭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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