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对张佳木此问并不意外。
他奉调过来时,接收了之前的公账下来,做为总旗,原本就是百户的助手,按照分配,王琦负责协助管理外勤,刘勇年老,管理内务。
现在王琦不见踪影,刘勇只能内外一把抓,很是辛苦,不过内心却踏实多了。
听了张佳木的问话,他定神想了一想,不过最终不敢确定,还是折身回屋子里取了账簿子出来,翻看了一下,才道:“回大人,公账上有一百七十六两四钱银子,不多了。”
“这么少?”张佳木倒吸一口凉气,门达这个家伙,还真够狠的啊。
正南坊面积不小,两座城门,有居民四万多人,七条大街,胡同三十多个,还有酒楼一百多家,客栈、酒家、茶楼、各式店铺,还有小商小贩就不计其数了。
虽然比起别的坊来说,正南坊因为达官贵人多些,油水要相对少些,但每个月收上来的银子最少也该有三千两左右。
这还是因为有东厂的番子在捣乱,而且豪奴健仆很多,不好随便得罪他们。
况且,巡城御史也常常来,不然的话,翻几番也不是问题。
大明的商税征收就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开国之初,金银匮乏,为了恢复民间元气,明太祖对农税和商税都采取的低税收政策。
到了正统景泰年间,国家经济实力渐渐恢复,民间已经由国初的以物易物恢复到了贵金属交易,而税收还是以实物和农税为主,就在十年前才把两百万石的漕粮折成了一百万两的金花银,去掉京师武官俸禄和一些用度,剩下来的归入皇家内库。
但民间的财富的恢复和增长积累,则远远不止皇家的内承运库和太仓库的收入可比。
到了万历年间开海禁,白银更是如水涌入,江南的文官集团和士绅大其财,赚的盆满钵满,万历皇帝看的着实眼红,也派税监矿监去征收商税矿税,结果引起反弹,弄的自己名声其臭无比。
这个,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正南坊现在局面已经打开,以后不敢说财源滚滚,但常例收入准定少不了。去掉校尉小旗总旗们的收入,还有军余帮闲的那份,再把送给上官们的那份去掉,张佳木自己一个月总能落下六百两左右。
一头牛才三两,一亩地四五两,一个月收入能买两百头牛,或是一百来亩地,怪不得门达住那么大的宅子,养几十个仆人,看来不管是大明大清或是某天朝,当官果然还是最赚的行当啊。
就是门达这厮心黑的狠!
上个月收入不低,按规矩,每个月百户也得拿出银子来当公账开销,张佳木事前算算,怎么也得有千多两,不料只有百来两,这个落差就有点大了。
锦衣卫除了自己俸禄之外,是需要很多杂项开支的。
下头军余的补助,雇佣打杂闲汉的开支、日常公务使费、添制衣裳装备、赏赐有功下属———总之,开支是很浩大的。
门达这一走,卷走了不少银子,张佳木笑骂之余也有点愁:这个月可刚开始,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总不能这样坐食山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看张佳木现在前拥后呼的,要是说句他没钱,那些侍奉的人转眼就鸟兽散去也。
一想到未来前景黯淡,张佳木打了个寒战,他转身回屋,坐在椅上闭目苦思,不但是李瞎子,就连刘勇和任怨都被他赶了出去。
到了晚间开饭,两个新教头也赶了过来,看到上房一片漆黑,一大票人神色凝重的端坐不语,武志文和刘绢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在听到是为银子愁之后,两人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就跟大伙儿在厢房坐下,静静等候。
良久之后,上房传来一声吆喝:“来人,点灯!”
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家鱼贯而出,先由府中的下人到上房点了灯,屋子立刻亮了起来,大家进去之后才打了个寒战,原来张佳木就这么干坐着想办法,连个取暖的火盆也没升。
这真是想钱想疯了啊……
大家又忙不迭叫人来升了火,把门窗关严实了,这才感觉到些许暖意。
张佳木倒是精神十足,干劲飙升的样子。
他目光炯炯,看向大伙。
眼前就是他现有的班底了,刘勇,老成持重,经验丰富。武志文和刘绢,出身沧州武进士,武力值高,忠心度么,还有待考验。
李瞎子几个,忠心度已经颇高,能力也不错,就是人品值是负的。
忠诚度最高的当然是任怨,武力值也够,就是脑子不大够使……
唉,他暗中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还缺个狗头军师的角色。这个不能急,慢慢物色吧。
锦衣卫在大明名声太臭,那些学习帝王术的读书人不可能加入锦衣卫的,给多少钱也不行。嘉靖年间,锦衣卫都督陆炳位极人臣,有个进士出身的文官沈练加入了锦衣卫经历司,陆炳顿时拿他当宝贝供着,没事就带出去给自己争面子。
陆炳都这样,张佳木一个百户想招纳自己的幕府,那纯粹是痴人说梦啊。
总的来说,刚刚当上百户就凑起这个班底来,张佳木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他轻咳一声,底下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静待他说话。
张佳木先问:“刘总旗,我们正南坊里,谁负责街面上的事?”
他说的街面上的事,当然是指的修理街道,疏通沟渠,这是很黑的差使,按例是全城由指挥一员,属官三员,旗校五十来管。
正南坊这里当然不会由指挥亲来,是派了一个小旗,还有几个旗校,他们底下有多少人手一起维持,上头可就不管了。
对这种没油水的差使,锦衣卫上下都不热衷,根本无人理会。一直到宪宗成化年间,才有锦衣卫旗校和巡城御史,再加兵马指挥都因为街道卫生没搞好下了监狱,后来才有人重视,现在这会儿,根本没有人管的。
刘勇当然也不记得本百户里谁管这个,他想了半天,才道:“大人恕罪,街面上的事向来没有人在意,是哪几个人在管,下官还真不记得了。”
“哈哈,不要紧!”张佳木摆了摆手,笑嘻嘻的道:“列位,众列位,咱们的银子,就打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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