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赵荣,但张佳木仍然不急着到诏狱去。
那里有监察的人照应,原本的狱吏们都很得力,现在也是放给这些官员们使劲的串联,倒要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叫王晓和商震都进来吧”
两个人,一个是北所镇所,一个是南所头领,都是赫赫有名的两大阎王。锦衣卫的南北所,向来就是以黑暗着称。
进得南北所,就等于是下了阎王殿。
以往在纪纲掌权的年头,南所里死掉的本卫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北所之中,低等的文武官员数也数不清,至于被违法luàn捕的士绅、商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再也没有比锦衣卫的诏狱更黑暗的地方
在这里有三十种叫人听着名字就恐怖的重刑,什么涮洗,勾肠、骑木驴,哪一样都能叫人痛不yu生,在天启年间,左光斗和杨链入诏狱,对这些清名在外的官员,锦衣卫也并不曾客气,一样的把酷刑用在他们身上。
几天下来,这几个人就已经不céng人形了。
头天打五十板,身上的血痕伤口还没有结枷,第二天又扔在堂下,然后再打五十,接着就下暗室,继续虐待。
赫赫有名的东林六君子,就是被下在锦衣卫狱中,活活折磨死的。
对锦衣卫监狱的黑暗,张佳木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天顺年间,他就自己亲自下令在狱中处死了御史张鹏,大好年华的青年官员,自寻死路,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两年来,死在诏狱中的官员也有几十,不过,并没有六品以上的高官,多半是以七品以下的xiǎ官为主,而犯的罪行,也是妄言和犯上的多。
最着名的,自然是青县知县得罪宦官的那一回,着实被张佳木抓住痛脚,捕了好些个人。因着此事,皇帝也对张佳木和锦衣卫大加赞赏,而皇帝隐藏极深的心思,也是被张佳木因此事探知出来。
在皇帝看来,最可信的当然是宦官。其次便是亲勋武臣,比如袁彬、哈铭等辈。
至于文官,皇帝在心底里是仇视和不信任的。
皇帝很清楚的记得,在景泰元年,他被俘时,文官们态度暧昧,而以大学士王文等人的景泰年间的xiǎ集团拥戴皇弟景泰,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回銮之后,于谦、王文、商铭,还有宫中那伙子阉竖,都是不把他看在眼中。南宫岁月,谁理会过他?堂堂帝王,连一顿饱饭也不可得,这种心理上的创伤,岂是复位就能痊愈的?
正因此事,他才深恨于谦。以于谦被信任和倚重的地位,复立太子,他没有坚拒,南宫中虐待太上皇,于谦没有说话。
连带着,皇帝也对所有的文官都抱以怀疑的态度。除了他考验过的,并且在能力和品格上深受信任的李贤等人,皇帝对任何文臣和普通的武官都没有基本的信任。
这,也是真实历史上锦衣卫先逮杲,后门达,先后八年行酷政,迫害无数,甚至连曹钦也被逮杲bi反,深夜谋反,别的事不管,先跑到逮杲府邸中,把这个可恶的锦衣卫xiǎ人luàn刀砍死之后,消了气,这才继续谋反大计。
事实上,曹钦不明白,真正迫害和不信任他的,并不是锦衣卫,而是深居九重之中的皇帝。如果不是皇帝的多疑和残忍,锦衣卫又如何能残害那么多人?
现在是张佳木主政,锦衣卫已经成了一个超级政治团体,就算是皇帝,也只能是倚重和信任的态度,并不能完全的左右。
至于锦衣卫对官员查察的并不坚决,办事的风格在皇帝看来也很绵软,甚至几次在私下指责,这一些内情,其实文官们并不知道。
这一次张佳木大加挞伐,其实正对了皇帝的心思,最少,在皇帝看来,可能会冤枉几个,但兴大狱抓人,十之**还是帮他肃清了潜在的敌人……就算是锦衣卫嚣张跋扈又如何?锦衣卫才是可信任的皇家忠狗,这一点,皇帝和张佳木彼此都是了然于胸,彼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正因如此,这一次大张旗鼓,皇帝那边除了不能公然叫好,怕是早就在心里乐开了花。可怜还有不少文官指望皇帝能知道真相,除了赦免他们,再办张佳木胡luàn捕人**大臣之罪……很多人这一生怕是等不到了。
明朝的政治格局,已经形成宦官最高,司礼对内阁,东厂对锦衣卫的大格局,如果不是张佳木的强力介入,现在就会产生锦衣卫对垒文臣的luàn象,然后到成化年间,亲勋武臣有过一次绝地反击,但至了孝宗年间,除了宦官集团保持了向上的势头外,亲勋被撵回家啃老米饭,锦衣卫沦为东厂附庸,而普通的武将成为文官的奴隶,一切都被文官们掌控了起来。现在局面却又大有不同,可以说,现在是一个极为混luàn的局面。
一切政治权力都还没有明确,张佳木个人的强势还并没有带来整个亲勋武官集团的复苏。
同理,文官们只是暂且受挫,不解决根本的麻烦,这个国家的文官还会继续堕落下去……而事实上,任何人都知道,治国就得靠文官,他们是无可取代的一群,就算将来的文官在技术上分的更清楚,出现真正的吏员考试,也就是文官和公务员的考试,在很长的时间内,这些掌握了知识和儒家经典,并且掌握了舆论的庞大集团还会在根本上掌握国家,一直到被新的集团和理论取代为止。
“下官王晓,见过太保”
“下官商震,见过太保”
两个镇抚昂然而入,深深一揖之后,便又一起站好。这两人一直在镇抚位上,外面的事几乎不管,但锦衣卫正堂受袭那晚,两人也曾经提刀上了战阵,所以也功列在三等,现在都加了都指挥同知,二品武官的官职,在一百年后还不如一个知县,但在现在,也算是高官显爵了。正因如此,两人也是从首鼠两端变成竭诚效力,团体就是这样,从开始的xiǎxiǎ的核心,慢慢的因为措施正确,渐渐成为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整个集团之中,归属感渐渐变的强烈起来,眼前这两人,就是很显着的例子。
“好,很好,你们两人,都着实是辛苦了。我很感念,看吧,等此事过去,给你们都调剂一下差缺,也找人换换你们。”张佳木对下属很亲切,但也并不刻意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上下之间,原本就得有一点距离,居上位者,就是要有上位感,每时每刻,都要注意xiǎ节,并不光光是注意大势,时间久了,下头的人自然而然的都把位子给摆正了,效忠之心,自然也就越来坚定,此即谓xiǎ节决定大局了。
至于他的话,也是叫这两人欢喜的紧。现在张佳木的地盘可不止是锦衣卫,以往镇抚是卫中承上接下的要职,管理诏狱,更是油水极大,所以这是极好的差缺。而且,有时候皇帝会直接过问诏狱的事,想想看,狱中死一个人,都要派刑部主事来查看,诏狱的重要,又岂是普通的监狱能比的?
但现在是不同了,张佳木管的严,没有油水不说,规矩还很大,诏狱已经就成了清苦差事,虽然权重,但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现在锦衣卫的地盘开拓的极大,管辽东皮má东珠,要么管福建金矿、云南的银矿和铜矿,不然就是到各地的分卫去,也是一方诸侯,两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因为京营组建,或是再成立新部门,他们的资格能力也不能接任,所以还不如出外的好。
对下属的这种心理,张佳木算是了如指掌。这也是他最为下属称道的地方,有些事,其实就是心理的活动,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因为要官跑官这种事,在锦衣卫是很受忌惮,向来也没有人成功。但如果是张佳木主动安排,那就是万事大吉,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心了。
身为上位,张佳木就是有这种本事,能根据下属任职的时间,地位,收入,来盘算分析出对方心底里最想要的位置和想法。能满足的,自然而然的就会做出该做的决定。
有这么一位上司,锦衣卫上下自然服气的紧,而王晓和商震两人,就是自然是加倍的欢喜了。
“他们都说了什么,捡要紧的说吧”
“是下官回太保的话”两人之中,王晓犹擅言辞,而且归纳总结,是按现在锦衣卫里流行的办法,所以说起来也特别的翔实可信。
犯人之中,两成缄默不语,什么也不肯说。还有一成已经在设法打通关节,企图贿赂锦衣卫上下官员和狱吏什么的。剩下的七成,却是奉两个侍郎为主,还有翰林学士崔浩也很受拥戴,有这么几个大人物在诏狱中,又没有受到拘管,自然而然的,就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集团。除了名声太坏,连文官自己也不屑于位列一起的,这一次,所有的狱中文官基本上就已经团结在一起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