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张世泽不得不用这种办法,提前让信心满满的崇祯皇帝认清事实。
“朕不相信朝臣会如此不堪?朕不相信皇亲勋贵累受国恩,会无动于衷,不给朕一个薄面?”
崇祯皇帝微笑着摇摇头,信心满满。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主要是部分皇亲勋贵们最近入股张世泽的商业集团,让他看到了他们的富有。
别人不说,单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宏遇,就筹集了一百三十余万,而国丈周奎权位更高,赏赐更多,理应更富有。
只要他让周皇后出面说一声,想来……
“陛下,那就试一试?”
见崇祯皇帝犹自不信,张世泽只有打击他老人家一番了。
“可。”
崇祯皇帝不甘示弱应承下来。
……
茫茫夜色中,当朝国丈嘉定伯周奎的府门打开,一顶暖轿迤逦而出。
轿内,国丈周奎圆滚滚的胖脸红光满面,打着哈欠眯着眼睛仿佛已经入睡,脑袋随着暖轿晃动一点一点。
这位昔日街头依靠算命、占卜为生的国丈,经过十余年来的养尊处优,早已富态可掬。
今天受邀必须参加的朝会,他昨日入宫向女儿周皇后打探,已经知道议题。
自己的那位天子女婿,真是穷疯了,居然想向老丈人借钱。
可笑女儿不懂事,还说陛下已经有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希望父亲配合云云。
陛下有钱?
真是笑话!
女儿糊涂,他可不糊涂。
就凭英国公府的张世子搞了一些银两,就敢说有钱?
国库空空如也,历年积欠的军饷尚为清空,新的一年又匆匆而至,还有各地接连不断的天灾,又能支撑到几时?
穷女婿向富丈人借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国丈周奎是吃过苦的人,明白钱财不易,所以愈发珍惜。
这个道理没有错。
可惜,他却忘了这些钱财是谁给他带来的。
安静的大街上传来五城兵马司巡街兵丁的脚步声,还有几个早点摊铺在路边升起火,给早起干活的人们准备吃食。
熬了一夜的更夫,喜欢来这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钝面食,然后再回到家中美美的睡上一觉。
此时天还没亮,空旷的街道上还是有些冷清,唯有上朝的王公大臣,各顶暖轿朝午门方向汇聚。
朝钟声响起,群臣进殿。
步骤依旧,照例一番废话后,崇祯崇祯便对刚起复的户部尚书毕自严问道:“毕爱卿,国库现有存银多少?粮草几何?”
重见天日的老臣毕自严颤巍巍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户部存银现不足十万两。今岁夏粮尚未入库,仅有陈年余粮十五万担。”
崇祯皇帝默然不语,底下群臣当即就炸开锅了。
他们几乎都忘了君前失仪这回事儿,纷纷交头接耳,直到有轮值御史喝道:“肃静!”,群臣方才安静下来。
内阁首辅温体仁见状,朝身旁的次辅王应熊微一点头,迈步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如今国库所余,连发放百官俸禄都有困难,更别提前线将士的军饷。
臣提议,不妨向朝臣借些银子,待朝廷国库宽裕时,再归还所借银两。
臣为官多年,平时有朝廷补贴诸般家用,故而家中尚有余财。作为当朝首辅,臣愿做表率,现带头捐献五万两白银以资国用。”
接着次辅王应熊也出列奏道:“臣家中清贫,父母妻儿皆是靠着臣的奉禄供养,家中委实无太多余财。
然老家有田地山林两千余亩,臣愿悉数发卖,估算可得银五万余,加上存银,只能认捐八万两,臣愧对皇上隆恩!”
不得不说,为了崇祯皇帝的这次试探人心之举,王应熊也是煞费苦心,打起了悲情牌。
接着是吏部尚书闵洪学出班奏道:“天子隆恩,泽被天下将士,臣认捐十万两。”
看得出来,他是得到温体仁授意,故而大大方方认捐了一大笔。
温体仁的党羽见上面的大佬们纷纷认捐,也跟着跳了出来,你三万,我五万,一时间竟凑齐了将近五十万两。
温体仁和王应熊二人眯着眼,心里无比畅快,天子授意,做事无疑会方便许多。
好吧,他们其实算是崇祯皇帝的托。
可惜温体仁的党羽终究有限,一波热闹过后,认捐完毕,朝堂上突然出现冷场。
朝上的正人君子见奸党如此踊跃,皆是袖手旁观,默不作声。
金銮殿的最高处,崇祯皇帝见勋贵武将和正人君子们不语,不再继续往下接力纳捐,心里顿时不淡定了。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思虑片刻,他故作满意之色,点点头开口说道:“如今堪称国难之时,幸有温首辅为表率,诸位爱卿踊跃纳捐,朕心甚慰!
既然如此,朕也愿将内帑中两百万两存银转入户部,以供国库使用。其他臣工无论认捐多少,聊表些许忠心体国之意即可。”
说到这里,又对堂下负责记录的内阁中书舍人吴甘来吩咐道:“吴爱卿,你把朝堂诸位爱卿的认捐银两做个记录。”
吴甘来起身应喏,拿着纸笔走到列队的朝臣面前,依次登记在册。
群臣人多,登记完要很长时间,崇祯皇帝笑眯眯的对排在皇亲首位的周奎问道:“周爱卿身为国丈,与大明兴衰一体,这次想认捐多少?”
周奎闻言,出班奏道:“启奏皇上,臣家中素来以耕读传家,素来清贫。结余至今,也不过攒下万余两的白银。
陛下若是需要,臣愿意全部捐献出来,以解国之急需!”
周奎的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动听无比,可在了解情况的崇祯皇帝耳里,却他娘的是一个笑话。
万余两,扯淡吧!
崇祯皇帝听完,抬着头,不再言语,只是眼里掠过一道杀机。
天干莫望云头雨,背时莫望好亲戚。
既然情分已断,那么恩宠也该绝了。
朝堂上,周奎见崇祯皇帝如此表态,知道恼怒了天子女婿。
不过,他心里却暗忖:今日惹得皇上不快,其实也没什么要紧,难道他还能真不认我这个国丈?
过两日进宫向女儿求求情,哀告一番便是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如何能借与他?
天下是他的,又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