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这番话,是针对张世泽前段时间,提议征收商税的质问。而这些学子们,则认为是与民争利。
温体仁则笑意俨然,瞧着钱谦益这个政敌,信心满满。
没错,他对张世泽有信心。
现场中,有了钱谦益的开场白,一个颇为英俊的少年走入场中,向四周团团行完礼后大声说道:
“各位学长,小生桐庐颜蛰,今日就钱先生所问抛砖引玉一番,请各位师长指点。”
初生牛犊不怕虎!
年轻的颜蛰站在场中,神采激扬,锋芒毕露,目光清澈,面如冠玉,嘴角略带绒毛,一身崭新的士子服装服服帖帖。
他朝四周看看,方才意气风发说道:
“小生以为,我辈读书之人,要秉承顾山长: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对内提高自己的德性修养,对外关心国事,志在社会民生。”
颜蛰先引用东林书院顾宪成山长的话语,抬眼看了一下众人,开口继续说道。
“现在民生调零疲敝,朝政运转艰难,我们应呼吁天下有识之士,共同献策建言。
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惠商恤民,如此天下自然可得清平矣……”
颜蛰洋洋洒洒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概括起来大致是:主张政事归于六部,公论付之言官,使天下欣欣望治。
主张既重视农业,也重视工商业,要求惠商恤民、减轻赋税、垦荒屯田、兴修水利。
反对屡见不鲜的科举舞弊行为,主张取士不分等级贵贱,按照个人才智,予以破格录用。
加强在辽东的军事力量,积极防御建奴的进攻。
这番话就是东林党人的主张,可在张世泽耳里不过是陈腔滥调而已,讲了几十年了也没有什么新意,还是停留在嘴上。
可是这却引来其他学子一片叫好,皆言有理。
“不错,颜蛰学子深得我国子监精髓,言之凿凿。希望今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所作为。”
钱谦益点点头,抚须赞道,对于颜蛰的表现显然是满意至极。
“谨遵教诲!”
颜蛰面有得色行礼退下。
“不知世子对于东林党人的主张有何看法?”
钱谦益转过头来,朝张世泽施礼,有些得意的问道。
其实认真来讲,这些东林党人的政治主张完全没有错。正是这些针砭时政的主张要求,得到时下社会的广泛赞同与支持,故谓之以清流。
“说的好像不错?”
张世泽高大挺拔的身材欣然站起,走到外殿正中间,朝四周士子行礼。
“哇,好年轻啊,恐怕还没我年长!”
“果然长得一表人才。”
“端得是英雄人物,吾辈男儿应如是!”
……
顿时,国子监士子的眼光齐涮涮的聚集到张世泽身上,嘈杂声四起,目光讶然。
要知道,张世泽的事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让人知晓。
大家却想不到他如此年轻。
负责主持的钱谦益立马让众人安静下来,朝张世泽问道:“世子好像有不同的见解?”
“在本世子看来,你们东林党人的这些主张,只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张世泽嘴边泛起一丝微笑,仿是讥讽,毫不客气地怼道。
“何解?”
在学生面前,钱谦益保持着风度,细细问道。
张世泽环顾四周,在国子监士子们伸长脖子的等待中,方才缓缓说道:“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话说得很漂亮,可若要本世子通俗点说,你们这些只是空话、套话、屁话。归之为一句话,空谈误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张世泽看上去文质彬彬,但说话却如此犀利无情,不留丝毫情面。
东林党的主张讲了几十年,可谓早已深入人心,被广大士子所接受。
骤然间被他说成空话、套话、屁话,清谈误国,一时间,众人难以接受。
“世子请慎言!”
钱谦益面色阴沉,继而转向士子方向大声说道:“国子监乃大明最高学府,不是某人标新立异,歪曲事实的场所,望诸位学子切勿轻信!”
现场再次哗然,嗡嗡声不绝于耳。
任谁也没有想到,刚刚开场,双方便如此火爆,唇枪舌剑不停,这还是朝廷大员应有的风度吗?
祭酒刘宗周尴尬的轻咳两声,走到场上朝二人分别施礼说道:“两位大人切莫意气之争伤了和气。
今日只是以文会友,让学子接受认识新的学说而已,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张世泽瞟了一眼犹自愤怒不已的钱谦益,微笑着朝他说道;“话不说不清,礼不辨不明。
钱大人还真是霸道,身为东林魁首,难道连话都不让本世子讲完不成?”
钱谦益被他挤兑得冷哼一声,双手虚拱,也不答话。
“诸位学子,本世子为什么说东林党人的主张是空话、套话、屁话,清谈误国呢?
其实诸位扪心自问,这些年,他们到底为大明做过什么?对时局可否有过帮助?”
张世泽双目怒睁,蓦然朝几百学子大声喝道。
他的话并没有半分哗众取宠的意思,而是真真实实的历史情况,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学者说东林党人误国的原因。
真实历史上,东林党人代表了江浙商人和地主豪强的利益,反对朝廷向工商业者收税。
并借着崇祯皇帝清除魏忠贤势力的时机,取消或降低了海外贸易税、矿税、盐税、茶叶税等税种的税赋,使得大明的财政收入来源更加单一。
朝廷的税收来源更加依赖于普通的农民,再加上当时各种天灾不断,造成了大量农民破产,形成大量流民,直接导致了农民大起义。
可以说,东林党人就是大明的毒瘤之一,也就是人祸。
现如今,张世泽有机会跟他们交锋,又哪里会客气?
没说的,干死他们!
而且,是正面硬干!
声音在空旷的国子监上方飘荡着,士子们被他所摄,竟然出现诡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