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皮特那里回来,阿丁顿立刻就找来了海军大臣,要求海军部就封锁爱尔兰海岸线的问题做一个详细,“考虑周全”的方案出来,以供他参考。
接着他又写信给诺福克公爵,了解他的态度。诺福克公爵对于封锁爱尔兰自然是支持的,但是他提出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间,最好的时间应该是收获季节之前的一两个月。当然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
两天之后,在英国王家科学院的一次聚会中,阿丁顿首相的秘书向参与聚会的马修·博尔顿透露了一个秘密:“海军研制出了一种可以用来封锁爱尔兰海岸的新武器……”
在很多人看来,马修·博尔顿之所以能成为王家科学院的一员,很大程度上是沾了瓦特的光,他自己虽然也算是个不错的工程师,但是要说他的真实水平,距离能加入王家科学院的水平,恐怕还是有些差距的。
但如果要说做买卖的水平博尔顿却真的可以在科学院里面说“我不是针对你们当中的哪一位”了。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做买卖”。
博尔顿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变了脸色,他在又一次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带着瓦特一起提前退了场。
在回去的马车上,博尔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瓦特。瓦特顿时就嚷嚷了起来:“这怎么行?我们才刚刚……而且我们的……”
“詹姆斯,小声点。”博尔顿道,“先不要激动,我看道丁先生的意思,政府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你想,这么大的事情,不仅仅是涉及到我们,还涉及到其他更多的人,比如那些做纺织的。一旦我们真的和法国重新开战,你想一想,这些人将蒙受什么样的损失?只怕立刻就会出现大片的工厂倒闭的情况。到时候,伦敦桥上只怕会挤满了要跳泰晤士河的人,说不定,因为人太多了,直接就把伦敦桥压垮了呢。嗯,那倒是应上了我小时候,我妈妈给我唱过的一首儿歌:‘伦敦大桥要倒了,要倒了,要倒了……’”
说到这里,博尔顿居然就唱了起来。
虽然对于博尔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样玩幽默瓦特并不满意,但是博尔顿的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却还是让瓦特松了一口气。
“马修,别像个小孩子一样。”瓦特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处理。”
“当然是首先将消息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博尔顿回答道。
……
几乎与此同时,在其他的地方,和海军部关系密切的一些商人也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有些人得到的消息甚至更加的详细,详细到了连技术细节都有了的地步。
两天之后,在一家新成立的小报的创刊号上,刊出了一篇叫做《王家海军成功研制出秘密武器,法国人惊呼不可战胜》的新闻。更要命的是,这则新闻中直截了当的就写明了,这种让法国人“惊呼不可战胜”的武器就是水雷。
伦敦警察部门立刻就查封了这家报纸,并逮捕了整个小报所有的成员——总编辑、记者、印刷工、报童——安德森·索比先生。并对他加以审讯。在审讯中,这位索比先生宣称他的消息来源,乃是出自上帝的启示,上帝在他的梦中现身,并给了他这些启示。
这样的说法当然让警察们因为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而愤怒不已,于是几个警察便好好地修理了那家伙一顿,把他修理得连他妈都认不出他。但是索比先生毫不屈服,而且只要一有空,哪怕是在警察修理他修理得累了,暂时作一个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都不停地向警察们传道:
“上帝说日子近了,你们要改悔!上帝是至高无上的,我是上帝的使者,你们这样会下地狱的!全能的,仁慈的上帝呀,请怜悯他们,宽恕他们的罪行吧,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弄得几个警察都郁闷了,这家伙,好像还真的是脑子有点问题的样子。但是一个神经病,也会办报纸?而且,海军部派来的人可是非常着急的说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躲在这个人的背后呢。
然而,没过多久,伦敦伦敦疯人院的人就找上门来了。据他们的说法,这个叫做索比的家伙是他们的患者。
“啊,约翰警长,这个人的确是我们的病人,他一直都有妄想狂的毛病。半年前,我们医院搬迁的时候,因为混乱,有一批病人失踪了。当时我们还在报纸上刊发过寻人启事,并且向贵局报了案的。”那个叫做伍尔夫的疯人院工作人员说。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约翰警长问道。
“您知道,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他们,尤其是安德森·索比。他的舅舅是个有钱人,每年都会来看看他……很快,他就要来探望索比了。嗯,他是我们医院重要的捐资人之一。所以我们一直都在找他,包括通过私家侦探。
几天前,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告诉我们,他得到消息,说有一个看起来很像我们描绘的安德森·索比的人在这边活动,我们就找过来了……”
“你确定这个人就是安德森·索比?有什么证明吗?”
“当然有。”伍尔夫回答道,“警长,我们带来了关于安德森·索比的从五年前进入我们医院之后的全套资料。包括他五年前的手纹记录。”
“可以给我们看看吗?”约翰警长道。
经过验证,伍尔夫带来的那份五年前的记录上的掌纹和被关押的安德森·索比的掌纹的确出自同一个人。约翰警长便将这件事告知给海军部的人。但是海军部的人却认定,这是个阴谋,在这人的后面一定有间谍和破坏分子。
“也就是说,这疯子说的事情是有根据的?”约翰警长问道。
“警长,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越过了边界,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那个叫做查尔斯的海军部的官员道。
“啊,”约翰警长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嗯,这样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一个人知道了某个秘密,出于某种目的,他想要把它捅出来,但是他知道这很危险,于是他就找到了这个疯子,用某种手段来影响他,暗示他,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上帝的启示,然后就弄出这么一出来。嗯,查尔斯先生,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
“那么你们能抓到那个暗示他的人吗?”
“这恐怕很难。”约翰警长决定实话实说,“首先,这家伙应该的确是一个疯子,他所说的任何话,都可能是幻想,是胡言乱语。我们很难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即使得到了,我们也无法用他的口供来作为法庭上指证那个人的证据。”
“我们不需要证据,我们只需要名字。”查尔斯回答道。
“即使这样的话,依旧是非常艰难的。”约翰警长回答道,“老实说,如何从一个疯子那里弄到有价值的信息,这超出了我们的业务范围。我们并没有和疯子打交道的经验。而且,从法律上,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止伦敦疯人院将他带回去。事实上,即使我用尽一切手段,最多也就把他在我这里多留一两天。但这对于调查,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你们一定要继续调查,我建议你们还不如直接去找伦敦疯人院商量。他们说不定更有经验一些。”
本来呢,这件事剩下的应该就是上一下各种小报的花边新闻就结束了。而且因为这个疯子的报纸出版数量非常有限,这件事情本来似乎应该是弄不起太大的风波的。
但是紧接着法国人的《太阳报》就在笑话版的显着位置报道了这一笑话,但是在报道中,却出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个疯子并不是被疯人院的人首先找到,而是因为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被警察首先抓起来了的。当然,至于他的报道中涉嫌泄露的到底是什么‘机密’,因为它的报纸的出版量太小,我们还没有找到。如果有读者真的看到过,请给我们来信,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太阳报》的报道只是起了个头,接着“英格兰自由新闻联盟”的报纸却跟了上来,而且将这个新闻放到正规的新闻栏中加以报道。当然他们的目标指向是人民的言论自由。
“一个神经病,写了一些幻想的东西,本来只需要一笑置之就够了。但是我们的警察部门却大张旗鼓地将他抓起来,甚至使用暴力逼迫他招供……今天他们可以因为一个神经病写了一篇疯话,就把他抓紧警察局严刑拷打,将他的疯话销毁;明天,他们就可以为了掩盖像《柳叶刀》事件那样的丑闻,而将揭露这一丑闻的记者都绑在木桩上然后用他们揭露真相的报纸来作为燃料烧死他们。《太阳报》作为一家法国报纸,他们将来可以回法国去,所以他们只看到了笑话,但是我们却因为担忧和恐惧几乎夜不能寐。”
与此同时,纺织业联合会的商人们也开始活跃了起来,他们不断地拜访各位议员,向他们打探风声,并要求他们在拿了他们的钱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保护他们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