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清还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会担心高子健,所以才会说,让我去找他。
至于我,在窗口思考了十分钟,看着熟睡的豆子,终于,做了心底的最后一个决定。
人生本就短暂,与其把不快当成主色调,不如放开手脚,勇敢面对。至于豆子,我知道让他接受高子健的确是有些困难,但是我想,他们父子,会相处的融洽。
我给高子健发了短信,询问他此刻所在的位置,并且告诉他,我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很简单,或许高子健也有怀疑过,但是亲口说出来的感觉,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同。
犹豫再三,我还是定了机票。
豆子已经从床上醒来,客厅里孙一清和田心正在准备晚餐,见我们出来,特意多加了两双碗筷。
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一旦得到了释放,所有的问题都没有那么困难了,一句我爱你,其实是最好的解释。
孙一清手脚不方便,田心坐在他的右侧,而我和豆子,则坐在他的对面。豆子很听话,用勺子给孙一清盛饭,胳膊虽然短了点,却着实乖巧。
孙一清也很开心的接过了豆子手上的饭菜,说:“豆子真孝顺,豆子的爸爸妈妈最幸福了。”
豆子笑了笑,说:“那孙爸爸什么时候跟妈妈结婚呀?”
三个大人被豆子的一句话问的愣住了,孙一清的眼光立即看向了我,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豆子,听到孙一清说:“豆子,孙爸爸是豆子的爸爸,但是不一定要结婚呀。”
豆子看了我一眼,说:“可是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结婚的呀。”
豆子的声音里带着不解和委屈,忽然间让我觉得,我这个妈妈,做的十分不称职。
“豆子,你想不想让孙爸爸和妈妈结婚呢?”田心打开一瓶酸奶,放在豆子的面前,笑着问。
豆子看着我,又看着孙一清,说:“我想呀。”
我忽然心乱如麻,看着翘着嘴角微笑的豆子,心里面一阵躁动。
“豆子,田心阿姨想问你,今天在医院,我们看到的高叔叔,让他做你的爸爸,怎么样?”田心的话刚说完,我的筷子就掉到了桌上,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田心,她却不为所动,继续看着豆子。
豆子抿着嘴,笑着说:“妈妈说我的眼睛和高叔叔的眼睛一样,但是我更喜欢孙爸爸。”
豆子的话刚说完,我顿时觉得心灰意冷,豆子这里,我又该怎么办?
孙一清似乎察觉到我的失落,又跟豆子说了几句话,晚饭之后,孙一清带着豆子在客厅画画,田心忙着找旅馆,而我,则躲在厨房里刷碗。
夜很静,透着窗口看着窗前,黑漆漆的一片,我估摸着,可能又要下雨。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此刻的感受。
豆子和孙一清之间的感情我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没有遇到高子健,我也不曾阻止过孙一清对豆子的疼爱,他帮我弥补了豆子的父爱,我是感激的。
可是现在,当豆子已经认定了孙一清时,我该直接告诉他,他的亲爸爸是谁吗?
如果豆子知道最后我不会和孙一清结婚,他肯定会难过,直接开口说明,对豆子太不公平。
可是不说,对高子健,也不公平。
没有人告诉我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没收拾好?”一个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转过脸看去,就看到了孙一清坐在轮椅上,一脸温和的看着我。
“恩,马上就好了……”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外,问:“豆子呢?”
“他没事,在客厅乖乖画画呢。”孙一清笑着瞥了一眼客厅,眼神中带着宠溺,说:“豆子太惹人爱了,很听话。”
豆子也会发小脾气,也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惹麻烦,可是只要孙一清在,豆子就能安静的,去完成一件事。
不得不说,孙一清,他比我更会教育孩子。
“豆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是孩子,接受能力比大人小一些,但是总会好的,”孙一清见我没有说话,继续说:“待会记得收拾东西,明早我让田心送你去机场。”
“我……”
孙一清说完,没等我回复,自己推着轮椅就走向了客厅。
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田心,她的眼神告诉我,我太残忍。
晚一点的时候,我在卧室收拾东西,门忽然被推开,转过脸看去,就看到田心手里拿着啤酒杯,一脸平静的看着我。
“我想喝酒,要不要一起?”田心看着我,认真的说。
我点了点头,将衣服扔到了一旁,跟着田心去了二楼。
夜晚风凉,刚上了二楼,迎面的一阵冷风就吹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田心直接推着桌子走过来,就手中的啤酒和小菜放在上面,笑着看着我,说:“来,先干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小丫头,肯定有心事。
但是我没说,捧着啤酒瓶,也喝了起来。
这四年里,几乎滴酒不沾,偶尔喝上小半杯,还是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
忽然间觉得,能够找到一个人恣情的喝酒,也是一件快事。
两瓶啤酒下肚,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转过脸看着田心,她的脸上忽然闪现了一丝丝的哀伤,我张了张口,说:“田心,想家了?”
田心看着我,说:“没有,只是觉得心疼。”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才多大呀,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别多愁善感了,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不像我,什么问题都处理不好,总会让人伤心。”
田心也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来看着我,说:“嫂子,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的心猛地一“咯噔”,叹了一口气,说:“可是豆子这边,我还不好处理。”
“嫂子,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学长对你的在乎吗?”田心又开了一瓶,我准备伸出手去挡,可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直接喝了起来,猛灌了一口之后,田心又转过脸看着我,说:“我大二的时候认识他,是在校庆那一天,当时校长要他留下,可是他拒绝了,他走的匆忙,我听同学说,他来了云水。
当时我只是以为他是在旅游,现在我明白了。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朋友的耳中,听说他有了孩子,老婆难产,晚上十一点,调动着整个医院团队,前往云水镇。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已经结婚生子。
两年前,听说他在云水镇开了一家咖啡厅,找了北京最有名的室内设计师,并且四处寻找调制咖啡的方法,不惜去上西点课,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他身边站着他的妻儿。
毕业后直接面试了学长的公司,听上司说,他还是单身。一个星期前,他让我陪他去看咖啡机,并且写下了云水的地址。我很好奇,所以,我义无反顾的跟了过来。
本来北京到这里,路上至少需要休息一天,可是学长和我只是在酒店匆匆用餐,我在想,如果他不是疲劳驾驶,会不会就不会出车祸。当时觉得挺不值得的,路上还下了那么大的雨,最后看到嫂子和豆子,又觉得有些事情是在意料之中。”
我的鼻子酸酸的,听完田心的话,我的手用力的捏着瓶子,举起来,一饮而尽。
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和豆子,欠了孙一清的,最初的时候,也是因为惧怕这种结果,所以才会一直保持距离,可是有些事情,根本不受控制。
“嫂子,学长,他是一个好男人,当然也会是一个好爸爸,我当然不知道你跟高先生到底发生过哪些事情,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再一次的考虑,考虑学长和你的关系。”田心看着我,脸上酡红一片,似是醉了,但是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坚定。
很多事情可以偿还,唯独一个情字,这辈子,可能都还不了。
“田心,我很羡慕你……”我看着田心,笑着说:“羡慕你不顾一切的追随,羡慕你这么长远的陪伴,用我这个过来人的话说,其实我想告诉你,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争取。”
田心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讶异,最后,将一张脸,掩埋在膝盖中。
我懂得田心的犹豫,看别人的事情比看自己要看的更为清晰,说别人的事情轻松自在,真的到自己身上了,又不是那么回事了,但是孙一清,我真的,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其实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内心的那份不坦诚,明明爱着他,却非要逼着自己假装不爱,明明一切都没有放下,却非要逼着自己放下,但是如果所有的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世间,又怎么会那么多的哀怨情仇。
陈小佳,勇敢点。爱一个人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即使你被误会过,即使你被批评过,但是你,就是爱他呀。
至于那些让你躲了这么久,逃避了那么久的人,难道,就不应该受到一点惩罚吗?
站到窗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高子健的电话,我固执的按下了他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无人接听,我直接飞了一个短信过去——高子健,你他妈的再不来,你儿子就要被人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