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旨下到南康侯府,老太太刚到了徐国公府,就听说了这件大喜事。
恩旨一直追到了徐国公府。
不仅是加封了宋氏为东宫妃,还封了徐国公里府里嫡出的六小姐。
“徐氏为东宫良娣——”
“臣谢恩。”徐国公夫妻叩拜接旨。
随之而来的另一道恩旨,是让徐国公领军,出发与赵王大军决一死战。
老徐国公已死,如今的徐国公是赵王妃的嫡亲兄长。
“臣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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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在接旨,老太太与徐国公太夫人起身后,回到后堂互视一眼,叹了口气。
“老太太,听说你们康宁街那边,流民太多了。”
“确实是这样。听得外面卖儿卖女的,心里慌。不瞒太夫人说,领军这样的大事也只有徐国公能去了。”
老徐国公已死,如今的徐国公虽然不是开国第一功臣,却也是名将里的名将。
“老太太就在我这里住几天。我们搭伴儿说说话。你也很久没见过成燕了。”太夫人一招手,叫来了宋成燕,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国公府里的儿媳妇。
老太太欢喜摸着女儿的脸,又笑向太夫人:“你们家老六呢,快叫来我看看。”
六小姐是徐国公的嫡女。
外宅里,跟着老太太进府的管事、婆子、丫头们都被引到了下院里。曹爹正要去找四姑奶奶跟前相熟的管事,人家就已经找上门来,拉着他到廊下:“你闺女在宫里,东宫的规矩,和我们说说。”
“这是能说的?”他昂着头。
“老曹——!都是老太太,大爷跟前出来的人,我们姑奶奶和这府里的六小姐好。让我找你问问,快来,我们吃点。”
他被拉进了小廊屋,里面有桌子,有酒有菜。曹爹一扫觉得这屋子挺适合他做药丸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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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柳如海也在家中得了消息,方一回来,雇工洪大姐道:“曹爹子要和柳公子一起合开一间药铺子。还是曹娘子说的呢。”
他站在后巷院前,心想,要不要退租算了?
曹夕晚亲自来说,莫非在说反话,怀疑是他出的馊主意,让他赶紧滚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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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在巷口,看到侯爷回府,犹是一脸病容。
她皱眉。南康侯不像是暗算了陛下,倒像是被陛下暗算了。
宫中,陛下独自坐在养心殿。
四下无人,总管太监苏无垢悄声禀告:“离宫里圈禁的那人,已经被南康侯送去了皇陵。”
陛下冷笑一声。
“辜负朕心——朕倒要看看他们想如何。”
“是,陛下圣明。”
惠文陛下细细思索,一切尽在掌握,虽然凶险但也无妨。
“让冬公公把这些有逆心的人,招引过来,一网打尽。”陛下疲倦,“皇祖父驾崩前,就料到有如今之事。我只盼着,也能手把手把这皇位传到东宫,传到皇孙手上。”
“陛下的江山,万代千秋。”
“宋氏那里准备好了?”
“陛下放心,东宫妃不会怀上皇孙。”苏无垢说完这一句,心里却突然闪过不安。
宋娘娘身边有东宫女官青罗女鬼。
宋家让曹娘子进宫,多半就是防着陛下来这一手。想要保着宋娘娘生下皇孙,将来能正位中宫。
苏无垢虽然忠心于陛下,也不禁背上寒毛直竖。
他只能自我安慰着,还好,下毒的不只他一个。曹娘子未必就能认定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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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楼细柳在宫苑里,早有准备,她暗中约了小赵:“青娘子说,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
小赵哑然。陛下让苏无垢暗算了宋娘娘?
不能算了还能怎么样?没中毒就是好事了,青娘子反正有碧珠儿。
“难道还能和陛下对着干?”小赵劝着。
“青娘子说,要是办成了。两个魔胎,一人一个。”
小赵当即转口:“我干!但两个魔胎?”
“李福宁。冯均卿。青娘子和我们一起上。”楼细柳的眼瞳里也有森森火光。小赵觉得细柳是越来越像青娘子了。
他一咬牙:“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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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惠文陛下起身,回到内寝。
殿上南康侯跪立处,悄悄被撒下无痕无色的药粉。苏无垢没有警觉。
但陛下一回来,贴身的晏嬷嬷和英嬷嬷同时皱眉,二位嬷嬷上前为陛下更衣,仔细拍去不存在的灰尘。英嬷嬷问着:“陛下今日去御花园了?衣裳上倒有花香。”
“朕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去赏花。”陛下疲倦睡下。
晏嬷嬷和英嬷嬷互视一眼,在灯下,再一次检查了陛下的衣裳靴具,全拿出去烧掉。又在内寝撒了天山冰宫的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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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东宫文华殿。
暗影幢幢,白华白嬷嬷在宫墙夹道里与冯均卿相见,道:“东宫身上一直穿着那件羽衣。撒药毒没有效果。”
她只问:“冬冬什么时候出皇陵?”
“我也不知道他和南康侯是如何约定。”冯均卿慢慢笑着,冬公公是太祖心腹,监造皇陵。但他以往却照顾过常太子妃的嫡子李玉允,他倒乐得局面更乱一些,“冬公公的心思到底如何,却也难讲。”
白嬷嬷想了想:“青罗女鬼救过一回冬公公。他们交情好。她多半知道。”
冯均卿晒笑,他也不可能去找曹夕晚。她现在正盯着他的魔胎,他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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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凯凯,这些家伙,好好养老不行吗?”曹夕晚嘟囔地骂着,她在宫墙夹道里,挤在陆秀云的红绸披风里,盯着白嬷嬷。冯均卿倒是警觉,已经离开了。
陆秀云瞅着她手里的剑,上面有血:“你杀谁了?”
“我都有伴当儿了,我身体又不好,我不杀人的。”她解释,“就是刚在夹道里看到罗生姬了。给了她一剑。”
但罗生姬没有魔胎,她就省省力气放她走了,反正苏影天今日就在前面暗河口巡街。
罗生姬死定了。
“我这人,不乱来的。”
“……”谁信?陆秀云叮嘱,“娘娘说,算了。”
她肃然:“我在东宫,奸人对娘娘下毒是小事,看不起我这位东宫女官是大事。”
“……”陆秀云呸她了一口,又问,“你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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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副总管苏无垢,下了值,他回到自己的群房。
院子里死寂。
他心中悚然,在月光下停住脚步,慢慢抬手,他推开虚掩院门,只看到一地太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