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夕晚缓步上前,微笑,伸手去牵宝盖。
柳如海忍住。
他总不能现在再提醒她,出手制敌会发病。发病不太好治。
宝盖暗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见得青罗出手,她连忙抬手掩嘴,咳了几声,勉强着:“对不住,曹姐姐……”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闪开了曹夕晚的手,“我有些风寒,别过了病给你。”
曹夕晚缓缓收了手,点点头:“还在咳吗?我在府外倒遇上你娘。她说你,前晚上吹了风,一直咳不停。让我帮着请柳大夫看看。”
“也不算什么病。”宝盖儿含糊着。
旁边六公子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悦,还提宝盖被赶出府的父母,故意羞辱宝盖?
曹夕晚走上来,越过了他,既不见礼,还把他挤下了白石子路面,六公子下意识退了两步,又被曹夕晚半点不客气,挤到了雪地泥泞里。
宋卫仁低头看看自己沾泥的粉底六合小皮靴儿,又看了看拦在他和宝盖中间的曹夕晚。
柳如海挑眉,暗想,这位六公子运气倒好,青罗女鬼似乎觉得他有用?他可是绝不会误会她会好心救宋卫仁。
“柳先生——”六公子转而看向柳如海,准备搭个话。
柳如海却微笑转头,看向一边的积雪湖面。只如未听到,甚至没看到这个人。
宋卫仁愕然。
他与柳如海也几分交情,便是赏湖景,也不是这个时辰,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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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盖姐姐,今年十七了吧。也应该说亲事了。”曹夕晚的声音传来。
六公子一听,霍然回首,眼中带怒,有些忍无可忍。
“我有个表哥,是大舅舅的儿子。”她笑着说媒,“在学里读书。倒配得上宝盖姐姐。你说是不是,六公子。”
六公子正要发怒,被她剔透双瞳一看,他嘴边的话却一时哽住。接着,他又低头,震惊地看着,曹夕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宋六公子背心寒毛直竖,她的手指细腻,冰寒,她的眼波温柔,他却吓得退后一步,他私心里也承认,曹家的这个女儿柔情绰态,别有风韵。
再者,各房里太太都不讨厌她,这就不易了。但这丫头必定要由侯爷安排婚事。
这一点,宋卫仁可是心里有数。他的这位三叔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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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眼角瞥得这一幕,挑眉,她这是觉得宋卫仁还有几分俊俏,但南河百户这差使办得太糊涂了,秦王世子娶这个老婆真是没有白娶。柳如海料着曹夕晚打心底里也看不上宋卫仁。他皱眉,对面这宝盖这丫头却是高手。他分明见得宝盖手里露出了暗器的闪光。
但曹夕晚,背转身,根本没理宝盖,她双眼盯着柳如海。他没意外,曹夕晚当然要防备他。
“南枝,丢了你手中暗器,受缚。我饶你一命。”曹夕晚淡笑。头也不回。
南枝?不仅是柳如海,宋卫仁更是大吃一惊,南枝是谁?
曹夕晚确认了柳如海确实与南枝不是串谋,她缓缓回头,看着南枝,笑语:“我本以为,你是要给二老爷为妾,挑拨侯爷的兄弟,没料到原来是想先杀六公子,再杀侯爷。”
宋卫仁一个退步,斜些滑倒在了雪地里。曹夕晚牢牢抓住他,一定要他欠她一个大人情。才方便她找上伴当儿,在秦淮河上引来冯均卿杀掉不是?
姓冯的,必定也有兵甲暗暗运进城里,就在新设的河口百户所,由杨百户管辖的那条河道上。
“六公子,我们先走吧。”她牵着宋卫仁,转身离开,宋卫仁僵硬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宝盖突然出声:“站住!”
六公子神色大变,知道果然不对劲,看向宝盖。
曹夕晚却是冷笑一声,回头:“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还没一个活着。”
“……”六公子默默地看着她。反省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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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皱眉盯住了南枝,这丫头见得曹夕晚侧身,右手一微动,双眼闪过异色,显然也觉得是出手的时机。
但曹夕晚,还是没有回头。柳如海依旧不能动,他也想防着南枝出手,但他若是有异动,会被曹夕晚误认为和南枝是一伙的。
曹夕晚倒有一半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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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叹一口气,想着,拼着一起和曹夕晚受伤罢了。
多亏,她只要不马上气绝,他还能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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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见得柳如海一动不动,她才稍稍释疑。
她含笑牵着六公子,一步一步,退到了五步外,几乎和柳如海并肩。在就南枝快要出手的一瞬间,她仿佛是后脑袋上长了眼睛,突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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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起,摇动枝间积雪,桂林间雪粉飞扬。
南枝的绿袄裙如春日早到的新绿一抹,在雪中扬动。
他与曹夕晚对视着。
他突然笑了,居然扫了一眼她身后的柳如海,才道:“听说你打从进东宫,宫里宫外,城里城外地忙,你是身子不妥,所以要找柳大夫诊诊脉?”
柳如海心想,看吧,人人都知道她身体不好。
六公子听出了南枝的嗓音,是男子!?
他被曹夕晚牵着手,拦在了身后,他眼神惊疑不定,没敢去冒头。
曹夕晚牵着他不放,似乎是为了……保着他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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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杨翠屏,是什么关系?”曹夕晚冷笑。
“……”南枝一愕,不语。
“你的缩骨术,虽然有他三分真传,但不算什么。他没说过缩骨术不能乱用吗?”
南枝双眼闪了闪,她盯着南枝,又笑:“你如今这半桶水的本事,还敢到我的眼前装神弄鬼?我在厨房里绞了你的头发,你还不醒悟?”
“……”
四面寒风寂静。空气仿佛撕裂的压抑。
六公子几乎都喘不上气来。他感觉到对面的丫头宝盖,眼神狰狞,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这不是宝盖。六公子终于有了柳如海相同的认知,时间却差了太久。这奸细……竟然是个高手。他想向曹夕晚背后再躲一躲,但他实在不敢移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