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在脑内嘎吱作响。
那声音如同尖利的指甲划过玻璃,又像是粉笔在黑板上拖拉出一长条线时发出的噪音。嘎吱嘎吱地令人心烦意乱。
“……”
走在街道之上的祈织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我这是、怎么了……?)
茫然地扶住身旁建筑物的墙壁,祈织对这突如其来的晕眩毫无头绪。
(是因为太热了吗……?)
抬头望向艳阳高照的天空,驼着背的祈织感觉到自己背上的汗已经濡湿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时值盛夏,高温席卷全球,日本自然也不能例外。三十二度的高温能让人类的身体快速的流失水分。室外的人们要么打伞,要么尽量在阳光无法直射的树荫下、建筑物阴影中穿梭。满街都是汗流浃背、抱怨着天气为什么这么热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室外有多么酷热,祈织才在出门前刻意补充了水分。可惜祈织的准备似乎没派上用场,他现在正头晕目眩。
(只是去图书馆而已……)
距离期末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以祈织的学力,他根本没有必要在周末刻意的到图书馆去学习。如果单纯地只是想在开阔的环境里看书,祈织可以到日升公寓的庭院里或者是五楼的公共区域里去看书。祈织之所以到图书馆去纯粹是因为待在家里让祈织无法平静下来。
每当祈织试图集中精神做些什么,他的脑内就会出现各种杂念。最糟糕的是这些杂念还是有关于“她”的。
周围的人总是喜欢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痛”,可是祈织并不这么认为。
祈织想有些伤痛是好不了的。只会表面看似结痂,内部不断溃烂。伤口所带来的钻心剜骨的疼永远只有那个受了伤的人才能明白。
(就像——)
想到“她”,祈织的表情恍惚了起来。他似乎又能听到那个嘎吱作响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不断放大。
“朝日奈同学。”
“——”
一声招呼声结束了祈织的恍惚,拉回了祈织神游天外的心神。祈织缓缓回头,还没有看到来人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
皱眉的冬月喃喃着。确定祈织没发烧的她很快从错愕的祈织面前退开。
“抱歉,看见你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然后还一脸想要晕倒的样子扶住墙。我以为你发烧了,所以才——”
见祈织还维持在惊讶到呆住的状态,冬月再次道歉:“抱歉。是我多事了吗?”
“……不、没有的事。”
祈织说着放松了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用有些惨白的脸微笑,祈织柔声道:“谢谢,星野老师。”
“我又不是你的老师,不用叫我老师没关系的。”
上下打量着脸色难看的祈织,冬月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那……星野小姐?”
祈织顺着冬月的意思改变了对冬月的称呼,脸上的血色逐渐恢复的他心中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失态。
(我又……)
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祈织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陷入先前的那种状态,所以祈织才会无法待在日升公寓里的。
“听起来好像在喊邻居家的阿姨似的……”
吐槽上这么一句,冬月向着祈织伸出了手:“还能走吗?”
“……”
看着冬月伸出的那只手,祈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拉住冬月的手:“我、没事。”
“你的脸色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对祈织没有拉住自己手的事情不甚在意,放下了手的冬月一点都不在意地说着:“至少找个凉快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嗯……”
以为冬月至少会有一点点尴尬的祈织是很想回答冬月:“我真的没事,不用到附近休息。图书馆很快就到了。”可话到了嘴边,看着真的是在为自己担心的冬月,祈织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就那边吧。”
冬月说着指了指街道对面、能看得到街道风景的Cosplay喫茶店。只见那家店的门口有个女仆打扮的服务生正在一脸焦急的像是在寻找什么。服务生很快看到了冬月,只见她拉起裙摆快速的向斑马线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向冬月喊:“客人!您的账还没有结!请结了账再走!”
在女仆打扮的服务生身后还有看起来就热的哥特打扮的LOLI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手上还拿着皮鞭的御姐。LOLI和御姐异口同声地喊着:“吃霸王餐的不要跑!!”
(………………………………)
祈织一瞬间便明白冬月刚才大概是在街对面的Cosplay喫茶店里用餐或者是小憩,结果因为看到自己身体不适的样子而冲出店外。结果被Cosplay喫茶店的店员们当成是吃霸王餐的人了。这让原本想要拒绝到挂着巨大的“Cosplay喫茶店!萌☆萌!!”招牌的店内的祈织说不出拒绝冬月的话来。
“……我明白了。”
迈开脚步和冬月一起往Cosplay喫茶店走去,祈织很快发现今天自己格外地引路人瞩目。平时女孩子们过于友善而略带秋波的注视虽然让祈织略感麻烦,但是今天瞩目祈织的人无论男女视线中都带着一种微妙的复杂感。那种无言地倾诉着:“这种帅哥居然也是喜欢Cosplay的御宅族啊……”
因为对冬月看见祈织身体不舒服而跑出店外,并不是存心要吃霸王餐的事情半信半疑,冬月干脆给了服务生二万日元先垫付了账单。和祈织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冬月擅自做主给祈织点了个抹茶圣代。
“这是……?”
祈织看着自己没有点过的巨大圣代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家Cosplay喫茶的特制抹茶圣代。”
冬月说着吃起了先前还没吃到一半的蛋包饭。
“不、我的意思是——”
“你稍微有点中暑的症状。这种时候最好吃点消暑的东西。另外我怀疑你有点低血糖,所以给你点了容易恢复血糖浓度的甜食。”
“你那么瘦,反正肯定不喜欢吃多油高卡路里的食物吧。那么太甜腻的冰激凌你八成也不会喜欢。这家店的抹茶圣代口味清爽,喜欢吃的男性也很多。所以我给你点了抹茶圣代。”
以手中的勺子指向祈织,连珠炮一样说完的冬月最后确定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虽然很想说自己的身材不算瘦,但被冬月的气势所压倒、同时也分析不出冬月的行为哪里有错的祈织只能回答:“没有……”
“很好。”
一秒敛起自己身上所有的威压,冬月微笑:“那就开动吧。否则圣代很快就会化了的。”
“……我开动了。”
用小勺盛起抹茶圣代送入口中,祈织在感受到圣代的冰凉以及抹茶那高雅的香味在自己的口中扩散开来的同时才想起了一件事情。
(说起来、我好像忘记了吃饭……)
(右京哥有来喊过我,我对他说天热没有胃口,右京哥就说他把我的那份早饭放到冷藏室里,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然后——)
到了午饭的时间,没有胃口的祈织告诉绘麻他过一会儿再去吃午饭,结果准备到图书馆去的祈织就这么把吃午饭的事情给忘掉了。
(最近这种事情好像很多……)
(昨天中午和前天早上也是……)
祈织的胃袋像是消失到了异次元,祈织感觉不到饥饿,也没有想要进食的欲|望。
(现在倒是、稍微有点饿了呢……)
祈织想着,肚子很快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那声音果不其然地引起了冬月的注意。
没有嘲笑祈织,甚至没有用会让祈织感到尴尬的视线去看祈织,冬月只是朝着服务生的方向喊道:“对不起,我们这里想再追加几样东西。可以帮我把菜单拿过来吗?”
“是~!”
穿着女仆装的服务生闻言小跑了过来。
“……”
望着认真地对自己说着:“这里我最推荐的是蛋包饭和土豆沙拉。”的冬月,祈织再一次感到了奇妙。
如果是其他人向祈织这么推荐,祈织一定会怀疑这样的搭配是不是好吃。可是看着面前的冬月,祈织就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担这种心。
“劳驾,请给我蛋包饭和土豆沙拉。”
“我知道了,请您稍等~”
服务生的说话声中,冬月讶异于祈织竟如此率直,一点也不怀疑的就选择了接受自己的推荐。
“……你不担心蛋包饭和土豆沙拉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合我胃口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两样是合星野小姐、冬——……”
在开口吐出“冬”的音节的那个刹那,祈织只觉得自己的喉头卡了一根鱼刺,那根鱼刺刺得他喉咙生疼,让他差点发不出声音。强忍着那种剧烈的痛处,祈织喉头滚动了两下,终于还算顺畅地把话说完了。
“……冬月小姐、的胃口的吧?”
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祈织的异样,冬月却是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我吃不下的话,就有劳冬月小姐、代劳了……”
“我知道了的。”
眸光微动,对着祈织点头的冬月几乎已经能确定祈织就是那个被驱魂附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