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一半肆意挥散着光芒,另一半在树影的遮蔽下变成阴凉。
花玥沿着另一条路向家的方向走。她尽量走在树荫处,斑驳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难得有这样的时光,自由自在。静谧的午后,街道两旁的绿树繁茂,她烦躁的情绪稍有缓解,与严老师道了谢,总算完成了一桩心事。
事情会变得不一样的,不知不觉间花玥的脚步轻快起来。
走到小巷的转角处,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怀抱,那人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花玥挣开他就想往前跑。什么情况?!他明明没发现她走了,她还特意换了条路,就是怕他追来。
符承尧一把揽住她的腰,又将人抱在怀中。他的衬衫领口微敞,额头一层薄汗,气息微微凌乱。跑错了一条路,他才意识到这小坏蛋是真的无情!而且胆子也没他想象得那么小。
符承尧沉声说道:“花玥,你敢再跑一个试试看,我也是有脾气的人。”
花玥当然知道他是有脾气的人,霸道的坏脾气。她挣脱不开,耳边是他的心跳声,快速而有力。
“你先放开。”花玥伸手推他。
符承尧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犹豫片刻,到底怕她生气,放开了手臂,“不许再跑了,听到没有?”
花玥闷闷地嗯了一声。跑也跑不过呀,她不想找罪受。
树影遮盖下的小巷,一时安静。
符承尧平复着呼吸,轻声道:“花玥,我的情书。”他伸出手,蓝色的信封递了过去。
一团小小的水迹印在上面,应该是被他的掌心的汗浸湿了。
花玥很早以前就知道,符承尧向来执着。他黑色的额发湿透,眼眸越发如星辰般晶亮,举着手,安静地等待她的回应。
花玥指尖微微一颤,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符承尧蓦然笑了,那眼底浓郁的笑意,令她有几分无措。她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那我走了。”
“你先看看行不行?”符承尧歪了下头,脸上的笑容无法隐藏,“花玥同学,我怕你一走就直接扔垃圾桶了。”
花玥两颊绯红,她有那么坏吗?
“看看,嗯?”符承尧都没发觉,他话里有着卑微的请求。
花玥咬了咬嘴唇,拆开了那封信。白色的纸张,黑色的文字,意外地写得认真整齐。很厚很厚的情书,全部只有六个字。
花玥看清纸上的字,不由怔了怔。
符承尧自嘲一笑,“知道你会赖账,我也就骗骗自己。”
写一遍,愉悦一遍。心动,身体就永远不会感到累。他写的六个字是:花玥是符承尧的。写了一万遍,他险些以为是真的。
符承尧见她呆呆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痒,喉结微动,“答不答应啊?”
花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跳如擂鼓。
怎么紧张成这样,符承尧遗憾地收回手。
花玥才要启唇,就被他略显烦躁地打断,“别说拒绝的话,听来听去都是那一套。”
符承尧弯腰,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语气有点儿痞,“花玥,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说说,我改啊。”
花玥一时失语,其实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这段时间的符承尧很好,真的很好。
符承尧见她不答,唇角微扬,“说不出来,嗯?花玥,说实话,你其实对我也有点儿感觉吧。”
一刹那间的静默,花玥捏紧手中的信纸,轻轻摇了摇头。
符承尧眼中的色彩瞬间黯淡下来,却很快啧了一声,“给我抱一下行不行?”他盯着花玥的眼睛,舍不得移开,“就抱一下。”
花玥还记得上次他抱她时做的坏事,断然拒绝道:“不要,你说话不算数的。”
“这次真的算数。”符承尧无奈地说道:“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你又不肯想我,给我抱一下,我就不来烦你好不好?”他张开双臂,眉眼清俊,“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风吹动淡蓝色的裙摆,他作势要走近。
花玥没再纠结,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了下符承尧,一触即离,轻柔得让他以为只是一场错觉。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馨香,那味道一瞬逼近随即远离。符承尧握紧拳头,按捺住冲动,没再为难她,“花玥,你走吧。”好歹她主动过了,没什么不满足的。
花玥回头看了他一眼,离开了。符承尧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低低骂了一句,他就不该心软,才放她走就后悔了。
符承尧靠在墙上,手指触到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全是同一个人。纤细的背影,认真写题的专注模样,可爱娇憨的侧颜……他的手指一张张滑动,唇边带上一抹笑意。
他们之间没结束呢,这才刚刚开始。她既然已经迈出了一步,那么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他来走下去。
假期过得既缓慢又飞快。那封情书被花玥压在相册下面,抽屉上了锁,成了花玥难解的两桩心事。
一件她正在奋力追逐,另一件却应当舍弃。幸好现在尚早,两件事都还来得及。
江禹出发去他外祖父家那天,花君川和韩婉都在上班,江禹起得有些晚了,准备自己坐大巴去Q市。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江禹没跟花玥打招呼,直接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听到行李箱拖动发出的声响,在自己房间里练舞的花玥动作一顿。她有几分犹豫,作为继姐,她不知道该不该送一送他。虽然江禹对她不咸不淡,但韩婉对她真的很好。
这一犹豫,江禹就穿过客厅,走出了家门。
花玥关了舞蹈视频,站在窗边往楼下看,少年穿着简单的T恤,拉着行李箱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不管前世今生,江禹都不喜欢这个家。他和花玥一样的处境,却又不及花玥,好歹韩婉有心与花玥亲近,而花君川对江禹则更多的是无言相对。
江禹的背影才消失,天空就落下雨来。灰蒙蒙的天色,令人感觉压抑。起初很小的雨,渐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花玥推开窗,伸手接下冰凉的雨滴。她等了一会儿,江禹始终没有回来。
花玥关好窗,拿了两把伞也出了门。她一路小跑,雨丝不可避免地飘在脸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雨果然越下越大,没多久她就发现了江禹的身影。他还是那样的行走速度,没有因为下雨加快脚步。
“江禹!”花玥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过头。
花玥追上去,因为跑过来的,喘着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来不及打开另一把伞,先用自己的伞遮在他头顶,把另一把伞递过去,“你拿着这个。”
江禹身上微湿,头发也沾染了雨珠,他沉默地看了花玥一眼,缓缓说道:“不需要。”
“你拿着吧,到了Q市还要走一段路,到时候又淋雨容易感冒。”花玥干巴巴地劝着。她一直知道这孩子不太喜欢她,她也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凑上去找没趣。
江禹接了伞,花玥才松了口气,“你到了以后,记得给阿姨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
江禹抬起头,十分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我妈,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操心。”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花玥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强行组合的家庭本来就面临很多问题,重生回来,她虽然愿意接受这个家,但是江禹不愿意,她也不好厚着脸皮以姐姐的身份自居。
江禹撑开伞,退出她的伞下,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走出好几步,他眉间蹙起,骤然回过头,“你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动静小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花玥反应过来先是窘迫,后来耳朵全红了。
江禹的房间在她隔壁,她练舞不可能没有声音,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江禹也一直表现得平静,却没想到他早就知道。
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知晓了秘密,除了无尽的尴尬,她还有些愧疚。花玥认真地道歉,“对不起。”她不知道打扰到他了。
江禹没有回应,转身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花玥没办法,只能咬牙请求,“江禹,你能不能别说出去?”
层层雨幕之下,江禹没应声,也没再回头。
江禹不在家,花玥练舞方便了许多。这几天韩婉和花君川都和以前没有区别,花玥松了口气,江禹应该没有说出去。
时间悄然而逝,花玥心中的紧张感反而一天天变淡了。
花玥没太在意名次这件事,她欣慰的是依旧能有机会重新站上舞台,与以前的自己握手言和,不再逃避。
她时间仓促,技术肯定不如以前熟练,因此选择了自由度比较高的舞蹈。
重生以来,这是她内心最安宁的一段时间了。
符承尧没有食言,假期过了这么久,他真的没来打扰她。只有某一天清晨,花玥看到了一条他发来的信息,“想你快想疯了!”接收时间是四点钟左右。
是疯了,想到半夜辗转难眠。但除此之外,符承尧似乎彻底安分下来,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花玥没有回复。她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于符承尧,不过刚刚相遇,她还不是他生命中重要到无法割舍的人。
花玥看着手机日历里标记的比赛时间出神,突然想到二十九号也是个特殊的日子,是符承尧十八岁的生日。他转学过来重上了高一,比班上大多数人都要大一岁。
花玥忍不住笑了笑,重生回来的自己,心理年龄二十了,比他大。哼,不过是一个才成年的少年,即使整天一副霸道模样,她也没理由犯怂的。
花玥一直不知道,自己一旦勇敢地选择继续跳舞,胆量和自信都会回来。简直不像她了,却又是更美好的她。